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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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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白幔喪帳,已呈薰黃,顯見去世已久,但卻何故尚停柩屋中,還不發喪掩埋,薛仇正自尋思,該上哪兒去尋找雲妹時。 驀地廳外噗通一聲,並有悲聲叫道:「爹!我……我要跟你……跟你去了……爹……等等我……」 薛仇猛然一震,飄身出屋,廳外倒著日間那兩位少年之一,遍身血污,已奄奄一息,眼見沒命了! 薛仇一見,再不顧忌什麼,手指連彈之下,竟隔空閉住了少年胸前數處重穴,革囊中取出一玉色小瓶,傾出綠豆大一粒銀色丸藥,塞到少年口中。 這一刻,莊外殺聲震大,顯見已進入混戰之中! 殺聲中,一條人影,飛上了牆頭,原來是一中年道士,只聽他大笑道:「畜生,我看你待哪裡走,幸隆老狗,還不現身!」 一語未畢,倏然間,一條黑影,撲面而來,根本沒容他看清身形,只覺右耳一痛,緊接著一股絕大的潛力,將他的身子托著拋出了城牆。 這黑影在牆頭一站,猛然一聲震天厲嘯,嘯罷叫道:「都給我住手!」 嘯聲穿耳,直灌心田,場中多半人為此嘯聲,驚駭得住手退開,可是,場中仍有兩對人在互相拼殺! 一對是一個老道,拼鬥莊中白髮婆婆,另一對是莊中另一少年,與一妙齡帶發修行的道姑在相對撕殺,四人所用,全是青鋼長劍,正殺得難解難分,雖也一樣驚駭嘯聲威厲,卻沒有及進住手退開! 牆頭的人當然是薛仇,他見仍有人在場中拼鬥,不覺大怒,刹忽間,金光罩臉,英眉倒剔。 只見他騰身一縱,有如大蝙蝠般淩空而降,迅若流星飛矢,眨眼已落入鬥場,但覺人影飄忽,數聲驚「咦」之後,場中立即靜寂無聲。 而薛仇呢?他不偏不斜,恰好站在四人當中,但他左右雙手,卻分攜著四人的四把青鋼長劍。 薛仇露了這一手,立時場中數十人全都震住!因為全場主要的兩人,在他的手下,簡直如無物般! 奪下少年與妙齡道姑的手中劍,不為稀奇,奪下那老道與老婆婆手中的長劍,可就驚人了! 因為那老道乃華山大妙觀華山派掌門師弟徐真人,手中一支劍,精奧絕倫,華山派除了長一輩的,就是掌門真人還要讓他三分! 而老婆子呢?乃是莊主夫人,藍念敏,幸家莊名劍手藍存孝之後,全都是江湖中響噹噹列名高手! 尤其,雙方激戰時,內家真氣,全部貫注劍尖,潛力激蕩,威勢無儔,哪知卻被薛仇輕而易舉的將劍攜之而去,心中怎能不驚? 薛仇將劍拋在地下,指著那老道,喝道:「你是哪裡的道上,竟敢夤夜侵犯幸家莊……」 徐真人被猛喝一聲,倏然驚覺,忙斂神凝目,卻見薛仇只不過十六七歲年紀,那臉龐上浮著淡淡的金色,雖說威煞攝人,仍不免大感驚訝! 遂冷冷一哼道:「哪裡鑽出來的小畜生,竟敢干涉你華山道爺的事,想是你活得不耐煩了……」 不提華山則已,一提華山,薛仇心火倏發,臉上金光頓濃,煞氣更熾,朗朗一聲長笑道:「狗道士,你知道我這小畜生是誰?」 徐真人明知對方了得,方始抬華山派的金字招牌,因為華山派也是中原一大派,門徒眾多,遍佈中原,勢力十分雄偉! 然則,薛仇聞之反而大笑,徐真人硬裝英雄,也不禁冷汗沁背,通體一顫,退了一步,故作輕鬆道:「既承認是畜生,大不了豬、馬、牛、羊、狗……」 「狗」字音未畢,忽見薛仇臉上金光閃亮,猛然記起近日轟動江湖之殺劫案件,不由得大驚色變,「哎呀」一聲連退三步,叫道:「你……你是銅堡……薛……」 「仇」字來叫出,薛仇已仰天長號道:「叫你死後閻王殿上好告狀!」 薛仇號叫淒厲,徐真人通體直發抖,回身就跑,卻哪裡還來得及,薛仇只一跨步,已追至真人身後丈外,隨手拍出一掌,徐真人一個身子立被震出三丈開外,哼也沒哼一聲,倒地身死。 隨著徐真人同來的其餘七人,站在場中,呆若木雞似的,連跑跑驚叫全都忘了,想必靈魂兒全都飛了! 薛仇掃了七人一眼,哼了一聲,道:「念你等年事較輕,我銅堡薛仇網開一面,放你們一條生路,返回華山,寄語貴派掌門,下月月圓時,蓮花峰上取他人頭,還不快滾?」 一聲喝叫,七人全都魂收驚醒,哪裡還敢說半個不了,抬起徐真人屍首,夾尾而去。 薛仇待華山派的人走遠後,回身欲待向那老婆子報名道歉,卻見老婆子雙眼血紅如火,怒目而視,心中一愕忖道:「難道我這幫忙的人還幫錯了嗎?若非為了尋找雲妹,誰稀罕一而再的看你這種臉色……」 思忖未已,即聽莊主老夫人藍念敏哼一聲,道:「銅堡薛仇,你來此作甚?」 薛仇忍住滿肚子火,道:「日間我就說過,我要見尚小雲妹妹,我只見她一面就走!」 藍念敏依然滿臉怒氣勃勃地道:「日間也曾告訴你,幸家莊沒有這個人!」 薛仇大吃一驚,事至如今,自己暴露了身份,且解了他們一場危難,居然還不對我說實話,這未免也太缺乏人情味了! 可是,轉而一想,這其中或真有難言之苦衷呢? 倏然間,薛仇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是不是雲妹已然遭遇不幸,離了人間?薛仇大叫一聲,自言自語道:「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藍念敏老婆子冷冷地道:「有什麼能與不能,告訴你沒有就是沒有……」 薛仇記起日間的話,遂反駁道:「日間也曾說幸老莊主去了江南,這是謊言!」 藍念敏倏然老淚縱橫道:「好!就讓你搜,也讓你看,瞧你如何抬頭走出幸家莊?」老婆子說完,也沒招呼誰,逕自入堡去了。 薛仇反被他兩句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竟然怔在當地!「如何抬頭走幸家莊?」 忽聽一細聲附再道:「薛兄,請進莊看過靈堂後,不必搜莊,小弟屆時當有以告兄,家母年邁,刺激過深,希諒之。」 薛仇猛回身,身側站著适才受傷被自己點救的少年,這一刻精神極佳,想必傷勢全好了! 卻聽他又道:「小弟名克繩,薛兄請隨我來!」 薛仇第二次邁步進入大廳,這時廳中亦明亮如晝,老婆子藍念敏跪在棺前,伏身悲泣。 一見薛仇進入,掌起處,「喀嚓」「噗通」連響,壽棺棺蓋已被掀了開來,薛仇先是一陣錯愕。 雙眼過處,緊接著大吃一驚。 原來,棺木中哪有有什麼屍首白骨,空蕩蕩的只有一束白髮,而靈位上卻明明寫著幸莊主的名諱! 卻聽幸克繩在身後悲泣道:「家父死後,只剩下這一束白髮和一灘汙血……」 「屍骨無存」,薛存心中既驚又怒,暴聲叫道:「什麼人下此毒手!」 叫聲後,廳中悲泣之聲,此起彼落卻沒人答他的腔。 薛仇心知其中定有蹊蹺,遂不再多問,伏身大拜八拜,準備稍待再向幸克繩問個清楚明白。 哪知一經拜下,忽有一股無名悲痛,起自心頭,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一旦悲起心頭,不泄不快,遂大放悲聲。 豈料,哭開了頭,竟然收聲不住,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痛…… 原來,他這一拜,居然想起銅堡七十餘具屍首,親身父母晚年只得他一子,死後連個拜奠的人都沒有,他心中哪得不痛!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待他自己收住悲聲,抬頭看時,大廳中燈火又已全熄,人也全都走光了,只留下那少年克繩,仍然跪在身側。 幸克繩道:「薛兄,各人有各人的傷心事,觸景生情,在所難免,時已不早,請薛兄客室稍歇,我已命人備置酒飯,勞頓整夜,想必也餓了!」 來至東客室,酒肴已備,於幸克繩的殷殷款待下,終於坐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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