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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季靈芷輕移腳步,邁入房中,只見簾幕低垂,光線黯淡,萬松觀主『靜修道人』垂頭盤坐禪房,似是十分衰頹。

  而且他白髮微蓬,傴腰僂背,面容雖不消瘦,卻露出薑黃之色,顯然是大病初愈,精力未複的樣子。

  季靈芷回憶上次相見之時,對方雖然未習武功,但經多年清修,也是神清氣足,神采矍然,不料竟然一病如此,不由得心頭猛震,關切問道:「觀主法體欠安,是否在下有擾靜養。」

  「不,少俠來得正好,貧道盼望甚久了。」

  「哦。」

  「閣下請先坐下,我……咳,咳,有許多話要講。」

  說時微微伸手一指禪床對面的座椅,季靈芷謝落座,心中頗為激動的,靜聽對方下文如何。

  「萬松觀主」頭部緩抬,一雙已盲雙眼向他一照,繼續說道:『請問季少俠,令祖令尊名諱如何稱呼?」

  季靈芷出道以來,無人盤過他的家世,不盡猶豫道:這——」

  「少位請莫猜疑,貧道早年未瞎的時候有位恩友,也是姓季!為要明瞭少俠與他的關係,故而動問……」

  「在下的先祖,上『浩』下『然』,先父是上『鎮』下『南』,不知觀主與哪位先人相識!」

  「令祖『無敵劍客』曾救貧道一命,故有交往。」

  季靈芷忍不住心頭激動,脫口問道:「老前輩,先祖是否有本……」

  他剛要說出『劍譜』二字,猛然自覺孟浪,忙不迭地改口道:「……是否有事相托?」

  「這個麼,慢慢再談吧,請問少俠家中還有誰人。」

  「家母——」季靈芷突然無意中洩露秘密,連忙忍住,但『萬松觀主』竟也全身猛震,大聲問道:「哦,令堂還在人世?」

  季靈芷天性純孝,自然不能用母親已死這類詛咒的話來推諉,何況對方還是先祖舊識,於是改容答道:「不錯,家母託福平安。」

  「現在何處?」

  「現居——故鄉!」

  「萬松觀主」臉色稍定,續道:「令祖當年留下一物在此,說是由他後人來取,幸虧少俠及時趕來,否則——」

  「怎麼樣?」

  「這個秘密將與貧道一起葬埋,只好留待有緣之人了。」

  「老前輩信義如山,季家三代均所感激,現在可否請觀主交與晚輩。」

  「慢來,先請少位將憑證交與貧道一驗。」

  「憑證?」

  「不錯,它也就是開啟此物的鎖鑰。」

  季靈芷心念一動,自懷中取出『金鎖』,問道:「是不是一片金鎖。」

  「正是,少俠如有此物,才算真確。」

  季靈芷雙手遞上金鎖,只見「萬松觀主」用指尖細細撫摸,口中默念著鎖上凸形文字,頓見面泛紅潮,笑容可掬道:「就是它,你果然不是冒充之輩。」然後將金鎖慎重的雙手送回。

  季靈芷立刻朗笑道:「老前輩果然細心得很。現在可否將詳情見示。」

  「慢來。」

  季靈芷被他這第二「慢來」,弄得俊面一紅,幸虧對方雙目不明,無法看見他尷尬的表情,對方更提出一個意外的要求道:「貧道先要考考少俠的功力。」

  季靈芷這下真是滿頭霧水,駭異到極,不禁暗自驚訝道:「聽說對方只是清修道士,而且外表上更非習武之人,現在居然要試我功力,難道觀主是身懷奇功,藏而不露麼?那他這樣未免太不可想像了。」

  於是強忍駭愕之心,半信半疑地說道:「原來老前輩武功超人——」

  「不,不,不,不,貧道若有一技防身,當年也不致瞎了雙眼。」

  「這是怎麼講?」

  「貧道昔日去遊江湖,被武林敗類傷了雙目,幸虧令祖救得殘生,因此他後來在本觀秘密收藏了一件重要物品,貧道當然不辭生死也要守護……」

  「到底是什麼東西?」

  『貧道雙目不明無法看見,只是令祖曾經說過,此物對於普通人一文不值,但如落在武林元兇首惡掌內,必然引起一場浩劫,流毒無窮,少俠既是季家後人,可有一點線索!」

  「也許是寶劍奇兵。」

  「不見得,從前令祖就在這房中親裝秘室暗鎖,當時只有貧道一人在旁,曾經替他代捧過一隻尺許見方的木盒,如是兵器不但裝不下,也不會那樣輕。」

  季靈芷不禁朗笑道:「如此說來,必是拳經劍譜之類。」

  「萬松觀主」也是笑容突現,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觀主剛才說是要試晚輩功力,不知如何試法?」

  『這試驗之法,也是令祖所留,共有三種。」

  「哦。」

  「我們現在一樣樣試,先請你到床下搬出右邊的那只木箱來。」

  季靈芷不曉得其中奧妙如何,但仍依言從床下取出木箱,輕輕在「萬松觀主」膝前擱下,只見此箱二尺見方,纖塵不染,想是經常打掃所以甚為乾淨。」

  對方隨即伸手從腰間解下兩枚鑰匙,挑出一把道:「再請你打開箱子。」

  季靈芷立即依言啟鎖開箱,其中僅放著兩塊經約尺五的圓形木盤。

  「少俠可識此盤是什麼物件?」

  「奇門遁甲,天地二盤。」

  「你可知其中變化。」

  「略知一二。」

  「那麼,請你把它裝起來罷。」

  季靈芷不假思索,便將天盤安放地盤之上,更發現二盤之中夾著有三十顆棋子一樣的圓木,各刻天干地支以及八門字樣。」

  「萬松觀主」雙手摸著盤上刻就的紋路,將它旋來旋去,一面說道:「少俠想必精通此中玄機,現在貧道擺出一盤陣式考你,按著時辰來講,此陣只有一個最好的方法可以進出,希望你不要大意走錯,如錯了一點的話……,』「怎樣?」

  「就算輸了。」

  「那第二種試驗就沒有機會再考,對不對?」

  「萬松觀主」一面細心地安放「生」、「死」、「驚」、「開」等八門,以及天干地支之數,一面歉然答道:「不錯,那就只好請你回去。」

  季靈芷對這尚未擺完的奇陣,已然發覺極是複雜,不禁聞言驚噫出聲。

  「少俠不要見怪,這是你令祖的遺言,貧道只是遵命行事而已。」

  萬松觀主邊說邊擺,起先是下手如飛,可是越來越慢時而垂首苦想,時而伸手摸索已經排好的木子,經過兩個時辰,手中還有一子不曾放下,已然鬢角見汗,面紅耳赤。

  季靈芷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專心看著對方下子方位,也感到周身煩熱,胸頭微覺發悶。

  抬頭處——眼見觀主神態緊張到極。

  右手的二指夾著最後一顆木子,懸空微搖,三落三起,就是放不下來。

  左手更是五指並用,不住地摸索天地二盤……

  就這樣考慮了足有一個時辰,未見決定。

  季靈芷即從『天龍聖僧』處學得不少易理,而且天性穎悟絕倫,此時已然猜得這種考法的理由何在,而且斷定先祖所遺必是劍譜。

  因為此陣出入路線雖只一條,但過程複雜不容許走錯一步,這也就代表一種高深劍法中的腳伐身位,不能悟出其中惜理就難將劍全部學好。

  至於陣雖未擺完,他已有了九成把握,可以斷定最後一子必落何方,只是不便明言而已……

  等待中,傾頭一看門外,只見天已昏黑,不由暗自急道:「看起來這些考法都不簡單,不知要弄到什麼時候,「萬松觀主」病體剛好,可別把他累壞了……」

  心念起伏間,他那武功奇高的直覺上,忽然產生異樣之感,似乎附近另有生人存在,只是目力所不能到而已。

  功夫不大,果聞「砰」的一聲脆響。

  「萬松觀主」驚叫道:「呀——;季靈芷悚然回頭,脫口問道:「什麼事?」

  「貧道果然擺出來了,少俠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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