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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來時聲勢浩大,高手多達八十余人,自然這次並不能用言詞所能打發的,結果一場慘烈的混戰,雙方俱犧牲慘重,拼鬥一日一夜,少林達摩五老當場二死一傷,門下弟子自然也死了不少。

  可是一日一夜下來,少林寺靠雄厚的實力,雖阻止了唐門八十余高手的功勢,在戰局卻有延長下去之勢。

  哪知就在第二天,山下倏出現一名青衣少女,向唐門高手打了一個招呼,阻止他們再動手。

  百智方丈見那少女竟能一言消弭一場更大的殺劫,正欲致謝。

  那少女卻要求百智方丈解散少林,並且要求僅剩的達摩二老及慧覺,連同方丈自己,自動受縛謝罪,聽候處置。

  這種要求自然無法令人接受,何況被譽為泰山北斗的少林,堂堂掌門之尊,在已經鬧翻後,怎能再訂城下之盟!

  那少女卻意外地招呼唐門親友離去,臨走對百智方丈說了這麼一段說:「老和尚,佛曰:「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千人生死與七人生死,孰輕孰重,你可以再衡量一番,否則你和尚終會後悔的!」

  百智方丈當時急於收拾善後,根本並未在意,唉!這少林之尊敘述到這裡,一聲長歎,道:「想不到十天之前,全寺僧侶在晚膳後,陡然個個痛苦呻吟不起,當時老衲還以為膳堂火工弟子偷懶,食物不潔所至,直到第二天,警示出現大雄寶殿,才知道是那唐秋霞乘人不備,在後寺水井中下了劇毒!」

  說著揚了揚剛才貼在寺門口的紙箋,又是一聲嘆息道:「自那日起,對方每日一張,威脅老衲,這已是第十三張了!」

  紀昭洵聽完這番話,不由懷疑地道:「那麼大師及百忍百了二位前輩,何以安然無恙?」

  百智方丈喟然道:「老衲若非服了本寺聖藥『大還丹』,豈能獨善自身,可惜『大還丹』自本寺六十七代師祖傳至老衲手中,只剩下三粒,老衲只能先為二位師弟解毒,終日守護本寺,以防不測。」

  紀昭洵憤然道:「那賤人的手段太毒辣了,只是晚輩不懂,她既欲制少林千余僧侶于死地,又何必在『九日斷命散』中摻瞭解藥,緩慢發作時間?」

  百智方丈道:「小施主這就不懂了,對方此舉不但要毀少林全寺,而且還要徹底毀滅少林五百年來聲譽,期望老衲人經不住折磨,自動求降!」

  說到這裡,老和尚神色有些激動起來,接下去:「千余弟子,輾轉床第,痛苦呻吟,雖使老衲目不忍睹,心如絞割,但老衲憑先師遺訓,生命雖可毀,威譽不容污辱!

  人生在世,最多百年,少林就是至今中輟,全部死亡,老衲也要留下遺風,使以後武林回憶瞻仰!」

  百智方丈全身輕顫,說完這番話之後,方長噓一口氣,平抑了激動的情緒,苦笑一聲又道:「其實老衲也不過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事實上偌大一座寺院,僅僅老衲等三人,豈能顧全!」臉色頓時黯然無比。

  紀昭洵這時對百智方丈的處境,感到無比的同情,尤其那份堅毅不屈的意志,從內心產生一份尊敬,同時他瞭解,少林遭此奇禍,完全是受自己母親牽累所致!

  他暗暗一歎,皺眉道:「難道前輩就這麼坐以待斃?沒有別的辦法?」

  百智方丈黯然道:「老衲曾調查過門下中毒症狀,那唐秋霞對毒物的智識,的確超逾常人,這『九日斷命散』中的成份,竟然異常複雜,當今之世,除了她自己外,恐怕無藥可救!」

  語聲頓了一頓,凝視著紀昭洵,倏誠摯無比地道:「所以老衲勸施主速速離去,免遭池魚之殃,唉]尤其紀家只剩下你半脈血肉,若有不測,豈不枉費令堂半生撫養心血,也增加了老衲一分罪過!」

  紀昭洵一聽這番話,頓時激起滿腔熱血,沉聲地道:「少林奇禍,緣皆由家母而起,晚輩不知道也罷,既為此,豈能袖手一走,雖自忖力量微薄,也決與前輩共生死!」

  百智方丈雙手合計,低誦一聲佛號道:「施主盛情,老衲感激,但少林這場奇禍,已非武力所能解決,施主在此,無益有害,老衲還是堅持初衷,請施主離開!」

  紀昭洵劍眉一挑,大聲道:「不,晚輩身受傳藝之德,此刻義無反顧,若袖手一走,還算是人麼!」

  百智見他態度如此堅決,頓又長歎一聲道:「孽,孽,施主在此實幫不了什麼忙!……」

  紀昭洵接口阻止方丈說下去,毅然道:「不論如何,我要看看那姓唐的賤婢,究竟是怎麼一個人,大師,全寺僅存前輩等三人,諒必有許多事可以做,晚輩在僅剩的五天中也算稍盡心力!」

  百智方丈這才搖搖頭,沉歎道:「施主既這麼說,老衲堅持也無用,唉!請先坐下,令堂已複元了麼?」

  紀昭洵這才坐下,低沉地道:「家母雖已康復,卻遭人劫持了!」

  百智方丈神色一震,道:「是誰劫持了令堂?」

  「就是那『驚神鞭』崔九龍及婁傲物!」

  百智方丈更是一怔,喟然道:「想不到他大奸若愚,這次老衲卻走眼了,但婁傲物是何許人也?」

  紀昭洵道:「前輩可知『神戟魔尊』其人?」

  百智方丈臉色變了一變,道:「神戟魔尊四十年前為邪門第一高手,奪命短戟下死人無數,幸虧中原武林集合三百余高手,由老衲恩師聖心率領,才于甘境甘心山上,把他逼落千丈絕崖,相傳已經死去,你還提他做什麼!」

  紀昭洵聞言驚心,急急把所有經過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百智霍然大震,神色瞬即千變,喃喃道:「一波未乎,一波又起,想不到丐幫幫主竟首先遭劫,此魔再出,武林中恐無瞧類,更想不到崔九龍會與那魔頭勾結上了!」

  紀昭洵由百智方丈的語氣,才知情勢嚴重,倏想起了天一神僧,遂把遇見父親的事又說了一遍。

  百智方丈神色一愕,喃喃道:「江湖傳言,十有九虛,傳就神僧早已物化,如今卻仍在世上,若有神僧出頭,浩劫或可挽回,不過據施主所形容,這位前輩道友恐怕再不會蜷身塵事之中了。」

  紀昭洵一陣默然,才道:「據晚輩推測,至少尚有半年時間,現在先設法渡過目前難關要緊!」

  百智方丈白眉緊蹙,似有無限心事,陷入沉思。

  此刻殿外天色早已一片漆黑,殿中一片沉默,孤燈如豆,閃耀不停,整個少林寺寂寂無聲,更顯得淒涼無比。

  紀昭洵不由一陣慨歎,歎聲未落,陡聞寺外隱隱的傳來一聲大笑,接著一陣語聲傳人:「禿驢們,還剩五天了,難道還堅持下去麼?」

  話聲在這四籟俱寂的環境中,突然響起,更令人刺耳心驚!

  紀昭洵心中一驚之下,霍然起立,反手探劍出鞘,就欲縱出大殿,垂眉沉思中的百智方丈倏然抬頭喝道:「施主不必出去,出去也見不到人!」

  紀昭洵一怔道:「如此欺人,上門威脅,大師難道聽憑其施威?」

  百智方丈歎道:「近千弟于性命,在對方掌握中,出去又如何?」

  紀昭洵默然無言,只得將長劍回鞘,暗暗嘆息。

  只見百智方丈又道:「施主遠來也該休息了,膳堂中備有乾糧,但飲水之井已因有毒封閉,施主不妨到後山溪邊挑用,明天起,就勞施主每天挑二擔水,灌喂敝寺中毒的弟子,以免他們渴死!」

  紀昭洵領命,也不客氣,就向殿后膳堂走去,他對少林寺中並不陌生,於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就擔當了這份挑水喂水的工作。

  近千僧侶,要他一人侍候,直累得他精疲力盡,可是當他眼見一排排禪房中,那些暈睡焦黃的僧侶,命在旦夕,不但不感到繁忙,反而為少林暗暗發急。

  整個寺院,連白天也是靜靜地有如死域,這是因為百智方丈為每個弟子點上了昏穴,使他們避免中毒後的折磨,哀號床第。

  就這樣,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紀昭洵每日思索解決的辦法,卻是一籌莫展,情勢好像非等死不可了。

  離限期只有兩天了。這一天,紀昭洵奔波於後山,往返挑水時,寺前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這兩位不速之客,卻是二名僧人,一位容貌奇古,白色僧衣,竹杖芒鞋,有飄然出塵之慨。

  其一位也是白色的僧袍,手執念珠,但臉上卻蒙著一塊黑巾,顯得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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