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絕情刀 | 上頁 下頁


  病婆子冷笑道:「虧你還是一派掌門人,居然說出這種不負責任,不顧信譽的話來!」

  銀麟蒼龍大怒道:「老夫從無誑語!」

  「嘿!嘿!看你那張老臉擺到哪裡去放?」

  突然病婆子雙目寒光一閃,厲叱道:「誰?」

  一陣蹄聲過後,前面百丈之處一個寶藍長衫的背影,騎在駱駝之上高歌而奔:

  暮鴉歸,雁南飛。
  流浪人啊!
  我要回故鄉——

  病婆子測地縱起了五丈,淩空的身子疾射而下,正好落在紅幔小轎之中,喝聲:「追!」

  「追」音方落,銀麟蒼龍哇的一聲倒在沙地之上,而小轎早已在暮色蒼茫中追蹤著那匹駱駝去了!

  沙漠中陡添了十三個半身不得動彈之人。沙漠中又複靜謐如止水,忽然又一個粗豪的日音,狂歌而來: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這種豪邁的口吻,聽得銀麟蒼龍和十二沙漠郎君心中一震,精神陡壯,臉上更形憤然之色,對那個病婆子更恨到了極點,可惜身被點倒,只恨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不久,銀麟蒼龍宋子寬等人但聽沙地震動,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年人,生得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大踏步而來。

  他的腳步沉重,每踏一步,沙地即深陷一尺,震動如波。

  銀麟蒼龍大吃一驚,暗想:「這是什麼人?為何天山境內近來竟怪人送現,看來武林多事了!」

  紫衣少年方發現十三個倒地之人,頓時止步濃眉一掀,狂聲道:「你們是被尋仇者所傷麼?」

  銀麟蒼龍宋子寬尚未答話,紫衣少年長跨一步,眨眼之間已到了他們的面前,猛見他從腰間取出一劍,抖手問,撒出一蓬紫氣,一聲豪嘯劃破冷寂的沙地,人影一恍之間,他已傲然靜立原地雙目向天呆望。

  同時,紫光閃耀的長劍,也早已人鞘。

  銀麟蒼龍宋子寬與沙漠十二郎君,驚得目瞪口呆。忽見每人的左跨之上數點鮮血涔涔而下,可是人卻一躍而起,心裡知道被病婆子所點的怪異穴道,已為目前這紫衣少年解開了。

  銀麟蒼龍呵呵一陣悲嘯道:「壯士尊姓,好俊的劍法!」

  紫衣少年沉聲一哼,粗狂的道:「向你們尋仇的是誰?」

  他雙目向天,發問時也未轉頭。

  銀麟蒼龍憤然答道:「一個病婆子,聲言要點盡天下之人,我們與她無仇無恨!」

  紫衣少年驀地轉頭逼視銀麟蒼龍,目射精光的暴喝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些……病婆子既與你們無仇無恨,為什麼要點你們三陰秘穴!」

  「她見人便點,但不點背後之人!」

  紫衣少年哼了一聲。

  銀麟蒼龍抱拳大聲又道:「請問壯士尊姓大名?」

  紫衣少年理也不理,展開大步朝前而行,沙地上留下他一個一個腳印,銀麟蒼龍望著他的背影,想起在病婆子之前受辱之事,一聲悲嘯,道:「我宋子寬若不報此仇,何以再在武林中立腳?」

  沙漠十二郎君也同聲對天鳴誓道:「此仇不報非人也!」

  紫衣少年臉色驀地一沉,冷冷的問道:「你們拿什麼報仇?」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紫衣少年陡地狂嘯一聲,暴喝道:「好一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是以指點穴,你們也以指還報?伸出你們的手指來我瞧瞧。」

  銀麟蒼龍等人不知紫衣少年的用意,為其聲勢所懾,無形中不約而同的伸出了雙手,面面相覷。

  紫衣少年目射棱芒,掠視了他們手指一眼,突然,紫光暴現,銀麟蒼龍和沙漠十二郎君一聲慘叫,十三人的十隻手指刹那間被削落地,鮮血淋漓,滴落在沙地之上。

  紫衣少年無比莊嚴的立著,緩緩地將那柄紫色的長劍歸鞘,濃眉下麵的大眼迸射著淚光,顫聲問道:「你們還要報仇麼?」

  十三個人痛得咬牙齜齒,哪還能答話?

  紫衣少年猛然狂聲道:「我紫劍狂夫一門三代,五十六日均為仇所殺,江湖之上誰欲再尋仇報復,我便先誅其首級,信不信由你們。」

  話聲一落,展開大步掉頭而去!

  暮色四合,沙地上十三個倒楣的人影漸漸的暗淡,終於淹沒在沉沉的寂夜之中!

  洛水幽怨,在微波蕩漾和沉寂的河上夜色之下,一條飄出輕愁如柔絮笛聲的神秘帆船,緩緩的駛至洛陽城下的河心。

  主桅上掛著一面黑底白字的三角旗。旗上僅有一個字:「債!」

  這是一條債船,一條神密的債船。它靜靜的泊在江心。船上暗黑,既未點燈,也不見有人,只有飄絮般的笛聲,隱約地浮游於河面之上。

  夜色之中的洛水是這麼的安詳而靜謐。

  但是,洛陽城中,卻是數十年來最為不安的一天,城中之人或是從外地到來的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武林朋友,心中都像壓著一塊大石,似乎要喘不過氣來!雖在鬧市,往來之人也冷冷落落。

  唯一不同的卻是坐落洛水之濱的洛神樓前,一頂紅幔小轎十分扎眼的停在那裡,四個紅衣大漢兇神惡煞般守在轎旁。

  洛神樓上,燈火通明,酒香四溢,數十個中年以上的座客看來都飲得有八分醉意;臉色有青有赤,態度有狂有靜,但卻掩不住他們神色之間沉重的憂慮之色。

  靠窗一桌的六個老人,顯得很是突出,僧、道、俗、丐雜坐一處,除了一個蓬首垢面,手如鷹爪的老化子在狼吞虎嚥,狂飲大嚼之外,一僧兩道和另兩位白髮老人都正襟危坐,不聲不響。臉上莊穆而凝重。

  酒樓一角,只有一個身穿寶藍長衫的青年人,安詳而鎮靜的在一個人獨酌。別人似乎並未注意到他。

  這時,樓下傳來了輕柔的女子的話聲:「青年朋友,我陰宮病二娘賀芝,一直從關外,迫你到洛陽,終於在洛神樓前追著你了。請朋友不吝示教!」

  這正是紅幔小轎中病婆子的口音,語音雖輕柔,整座酒樓都聽得清清楚楚。

  藍衫青年淡然一笑。正想答話,誰知數十個醉漢間,猛地有四五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嘩啦桌子粉碎,碗碟齊飛,暴聲喝道:「大爺門在此喝酒誰敢掃興?」

  樓下輕笑一聲,道:「你自喝酒,我自找人,幹你們個屁事!」

  醉漢張口哈哈狂笑,道:「我們倒楣,天下還有比我們更倒楣之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樓下冷笑一聲,道:「我陰宮病二娘已不準備點倒為止了,你們別下來,老娘要找的只是那位青年朋友。」

  五個醉漢暴喝一聲,道:「管你是大娘二娘,大爺們宰了你這臭女人!」

  他們一齊奔向樓門,向下一望,陡地狂退而回,大叫道:「是那個坐轎於的惡婆子!」

  這一驚把他們的酒意也嚇退了七成,臉色泛白,呆在當場。

  其中一個老人接口道:「既知是她,就別下去,留著這條性命償債吧!」

  樓下傳來陰陰的冷笑,道:「虧你們還識相,二娘不與你們計較!但那位青年朋友可不是像你們那種人啊!為何也不敢現身一見?」

  從洛神樓的窗口望去,洛水悠悠,河中笛聲隱約可聞,輕愁尤怨中略顯淒涼!

  數十個醉漢,無人敢以正眼的望望窗外洛水,包括那僧道俗丐一桌六人在內,好似他們在逃避什麼。百十道目光忽然發現了藍衫青年,一齊集射在他身上。

  樓下的病二娘又在催促道:「青年朋友;我知道你在樓上,你真是不敢下來見我麼?」

  藍衫青年從容離座而起,步至窗日,安詳的答道:「洛水蕩漾,星清月朗,這樣的好夜色,不顯得你有些煞風景麼?」

  樓下冷笑道:「朋友,你別賣弄文縐縐的了,二娘不懂這一套,你還是下來吧?」

  「我下去作甚?」

  「咱們正式的較量較量!」

  「在下陸豪文與你二娘無仇無恨!而且素不相識,有何可較量?在下無意與二娘較,你不是找尋武林無形殿主麼?你還是去找他吧!陸豪文也有重任在身,不願節外生枝。」

  樓下病二娘傳來一陣清脆的笑浪,道:「陸朋友,你既不願節外生枝,為何卻在關外插手管起閒事來了?」

  藍衫青年陸豪文雙眉微微一挑,輕笑一聲,道:「二娘,你找尋武林無形殿主,用那種手段也太過陰狠了一些吧。」

  「哼,陰狠!陰狠又與你何干?」

  陸豪文驀地朗聲笑道:「二娘!老實告訴你,在下也是找尋武林無形殿主之人。可惜武林無形殿主如不理會,你就是殺絕天下之人,又有何用?」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