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玉女頑客 | 上頁 下頁
二四


  這時笑彌勒已站起來,喝道:「時間到了,你走吧,再不走我?要動手了!」

  秋莫離這回急得汗都流下來了,忙道,「大師,你別發火啊!」

  笑彌勒道:「哼,就憑你這麼蠢的人,竟也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快給我出去!」

  秋莫離暗道:「像你這樣撓人心神,我能聰明得了麼?」

  這時笑彌勒已伸手來抓他,打算將他扔出去。

  秋莫離側身讓開他的一抓,忽地一絲念頭閃過,也不及細想,大聲喝道:「火!」

  笑彌勒的手停在了半空,臉上的怒容也僵住了,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秋莫離,似乎在等他下面的話。

  秋莫離知道這回八九不離十了,他整了整衣衫,揩了揩鬢角的汗珠,從容地道:「其實這問題並不難,我用火燒了這桌子,酒杯不就完整地取出來了麼?」

  笑彌佛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秋莫離又道:「至於杯中的酒,你也沒讓我非喝了不可,桌子著了火,不一會兒,酒就燒沒了,也不會潑出來,你說是不是?」

  笑彌勒嗔怒道:「那你剛才為何要柴刀?」

  「柴刀?啊!柴刀麼……」秋莫離敲了敲桌子,道:「要柴刀自然是因為這桌子太大,我想先劈去不必要的地方,這樣燒起來要快些。」

  笑彌勒笑了,「哈哈」大笑,隨後一側身讓開身後門,道:「小友,請!」

  第二間艙房內坐著一個面目清臒的老年儒生,他手裡拿著一卷書正讀著,見秋莫離進來,笑了笑道:「能闖過和尚那一關,也不容易吧!來,年輕人,坐下。」

  秋莫離打量了一下四周,艙內的佈置倒像是個書房,窗明几淨,書架上的書籍琳琅滿目,蔞邊艙壁上掛著一把木質斑斕的七弦古琴。

  秋莫離暗道:「此人想必就是那儒釋道三隱中酷愛琴棋書畫的那位溫文爾雅的溫儒生了。」

  他緩步上前,依言相對而坐。

  儒生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秋莫離道:「先生想必就是以琴棋書畫四絕武林的溫儒生。」

  溫儒生「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絕跡江湖多年,年輕人你居然還能知道,可嘉,可嘉!既然你知道我的癖好,那咱們就來考一考琴棋書畫。」

  秋莫離一想:「完了,這下可是徹徹底底地要打道回府了。」

  他師出少林,自幼便與這等雅趣無緣,後來還俗從政,成天只想著懲惡揚善、匡扶正義,哪有閑功夫研究這些,雖說有時候忙裡偷閒學了一些,也只不過是些皮毛,大多是為應付官場用的。

  此刻面對溫儒生這樣的專家高手,他知道自己要想蒙混過關,真比登天還難。

  溫儒生道:「年輕人,你哪一樣最為擅長,咱們就考哪一樣,如何?」

  秋莫離暗道;「我在你面前,哪樣能擅長得了麼?」

  他有心想打退堂鼓,又想到好不容易過了第一關,現在第二關還沒考,就給嚇出來,那也太窩囊了。

  索性說自己哪樣都不行,乾脆不如落個大方,他想到這兒,便道:「客隨主意,還是先生你看吧!」

  溫儒生一詫,暗道:「這年輕人好一副自信。」

  當下微一沉吟,他說道:「那好,我就不客氣了。」

  站起身來,摘下東壁上的那張古琴,置於方幾之上?接著說道:「我這裡先彈奏一曲,小友既是知音卓識,且來品定一番。」於是調弦按徽,鏗鏗鏘鏘地彈了起來。

  秋莫離此刻卻是魂不守舍,心裡一個勁地暗道:「完了,完了,這回我是非回去不可了。這一下可真是沒臉見人了……堂堂天下第一名捕,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然想成為太湖龍王的乘龍快婿,結果竟被灰溜溜地攆了出來。這消息若一經傳出,那自己可就得隱姓埋名、告老回鄉了。」

  他想到待會兒像那個「楊公子」一樣狼狽不堪地下去,還有水寨門外那麼多圍觀的人,這要是被攆出去,不但他難看,就是與他同來關山嶽、沈沉魚、秦寶寶……

  他突然想起了秦寶寶,秦寶寶剛才對自己說什麼來著?

  他敲了敲腦袋,他被和尚和儒生這麼一考,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心誠則靈。

  秋莫離暗道:「對呀!心誠則靈,只要自己真心想娶龍小姐,不論什麼困難都能對付。」

  忽地琴音一止,溫儒生彈完了,問道:「小友,你聽此曲如何?」

  秋莫離傻眼了,剛才盡顧了胡思亂想,竟忘了聽琴,又一想。即使仔細聽也聽不出個名堂來。

  當下默記著「心誠則靈」,他便緩聲道:「不瞞先生,小可自幼在少林寺長大,佛門清心寡欲,戒律繁多,因而於這等雅物少有染指。先生之曲清越絕倫,似我等這般俗人,又哪裡能聽得懂?」

  他這番話說完,原以為溫儒生會像笑彌勒一般跳起來轟他走。誰知溫儒生竟是面帶笑意,頻頻點首道:「學識雖有不足,誠實卻是可嘉。」

  秋莫離喜出望外,這真是應了秦寶寶那句「心誠則靈」的話了。

  他連忙站起來,沖溫儒生深施一禮,道:「多謝先生成全。」

  溫儒生面容一肅道:「怎麼,這就想過去?」

  秋莫離愕然。

  溫儒生道:「剛才我勞累心神,彈了這麼一首大麯,你聽了半天卻回個『聽不懂』,你這不是存心拿我消遣麼?」

  秋莫離慌忙道:「小可怎敢對先生不敬。實是孤陋寡聞,不得甚解。」

  溫儒生道:「孤陋寡聞之輩,豈能為龍王佳婿?」

  秋莫離急道:「先生不是說為人在一『誠』字麼?」

  溫儒生哼了一聲道:「我沒時間跟你辯駁。」

  秋莫離道:「那先生打算如何?」

  溫儒生道:「看在你誠實可嘉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且說說從我這首曲子中聽到了什麼?」

  秋莫離這會兒不但雙鬢流汗,連內衣都濕了,有心想再來個「誠實」,告訴他自己剛才什麼也沒聽到,可這話說出去,豈不把溫儒生氣個半死?

  溫儒生又道:「快說呀!」

  秋莫離忽然想起朝庭慶典宴樂時,那些王公大臣讚揚樂師歌手的說詞,當下一股腦兒拼拼湊湊,說道:「小可适才聞先生雅奏,如聆仙樂,或巍巍乎高山雄壯,或蕩蕩乎流水纏綿,慷慨激越處似龍吟鳳鳴,幽幽清逸處似秋蟲唧唧,當真是妙音隨心,人間罕有。」

  他說完這番話後,便如一待斃之囚,垂首而立。至於剛才說了什麼,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溫儒生聽罷驚詫不已,瞪著眼睛看了秋莫離半天,忽地笑道:「哈哈哈哈,原來是天意為緣。」

  秋莫離一聽這話,差點蹦了起來,喜道:「怎麼,我過關了。」

  溫儒生站起身夾,讓開身後一道艙門,道:「你可以進去了。」

  秋莫離又乎是飄著來到門前,忽地回身問道:「我是怎麼通過的?」

  溫儒生道:「你起頭讓我出題,我原以為你是博學多識,個中高手,便選擇我最為拿手的一絕。」

  秋莫離臉一紅,暗道:「我落得大方,倒把這老先生給冤了。」

  溫儒生又道:「我這首曲子原取自高山、流水、龍吟、鳳鳴、搖波、紅霜、秋夜、良宵,八大名曲中的幾個篇章混雜而彈的,即使是琴中高手,也難解其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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