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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公子打算從那方面下手?」

  「應珍珠行蹤不定,只有先從『龍鳳閣』調查起。」

  「既然如此,公子就在此住上幾天,不僅方便而且不容被對方發現行跡。」

  「姑娘可此我老練多了。」小豹子失笑道。

  「教我功夫的師父雖沒沒無名,對江湖上的事卻頗知二一,所以我也懂得些竅門。」

  「如此就打擾貴宅數天。」小豹子拱手道。

  「那兒話,公子這樣的貴人,我們想請都請不到呢!」

  小豹子客套數句,心中在猜測是誰送來這些驚人的稍息?給駱喬鷹知曉,二大世家豈不拼得你死我活?

  往後小豹子駱喬玄就在「財生藥店」住下,三日的明察暗訪卻始終不敢確認小貢子和劉通包是否真落于「龍鳳閣」之手,可說全無頭緒,倒是卜四姑給了他不少安慰,令他再次感受到她的柔情,愈發戀戀不捨離去,奇怪的是,卜四姑的姊姊一直沒再出現,而他卻也不覺得奇怪。

  人家的內堂住著女眷,小豹子是不敢唐突闖進去,偶而提到要探視她姊夫,卜四姑總是那一番論調:「肺癆是會傳染的,駱公子的好意,小女子會傳達進去,待姊夫痊癒再一併相謝。」

  小豹子只好每天忙著自己的事,卻對病人無形中產生了興趣,因為他從未見過生肺癆的人,實在很想看看那是什麼樣子?

  這日卜四姑上街去,小豹子忍不住,悄悄地潛進內堂,走過一段石子鋪地路,往東轉彎,有一間小院落,上面一間大正房,兩邊廂房,十分普通的格局。

  以口水在正房的窗紙戳個小洞,小豹子習慣的摒住氣息拿右眼往裡遊移,看見一名婦人打扮的坐在床前一張板凳上,手裡端一隻碗,街冒著熱霧,大概是藥了。

  「她就是卜姑娘的姊姊,可惜病人的面孔被她身二擋住,看不見長啥模樣。」

  小豹子心中嘆惜,正待退出,突然聽到一聲大喝:「你這惹人嫌的女人,還不給俺滾出去,看到你,俺隔宿糧都會吐出來。」

  小豹子聽了好生不平,忖道:「這人真是不知好歹,纏綿病楊有嬌妻侍候是何等幸運,居然還大呼小叫,卜姑娘的姊姊應該打他三個耳光子,再把藥潑在臉上,不然就摔……」

  「哐啷」一聲脆響,是磁碗落於地的聲音,小豹子心中欽仰,暗叫道:「做得好!有志氣的女人就該如此。」

  但是,當他再一次從窗洞中望進去,才發覺全不是那麼一同事,婦人正拿著手絹擦著身上的藥漬,不問可知,剛才那碗藥是躺在病床的人摔的。

  「太可恨了,天下居然有這麼不講理的丈夫。」小豹子心中憤憤不平,卻也莫可奈何,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

  婦人蹲身收拾地上的碎瓷,邊道:「你把藥摔了,誤了吃藥時辰,病怎麼會好?」

  小豹子想趁機看男人的面孔,可惜他用被蒙住頭,語言混濁的道:「俺的死活幹你屁事?死了倒好,免受你的醃臢氣。」

  「我又給你什麼氣受了?」

  「你心中有數還要俺說出來?愈想愈氣,說出來更氣,你出去吧,俺要睡覺。」

  「你不吃藥,總得吃點東西吧,有道人是鐵飯是鋼,多少吃點總是好的。」

  「哼,誰知道飯菜裡又摻了什麼東西?」

  「你又多心,這幾天吃了不都沒事?」

  「吃下去沒事並不表示飯菜是乾淨的,說不定一個月後就去見閻王了。」

  「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怕死。」

  「天下只有兩種人真的不怕死,其餘的全是口是心非。」

  「倒要看看是哪兩種人?」

  「死人(此處看不清原文)」

  婦人掩嘴笑了,道:「你真有意思,放眼江湖也只有你敢承認自己怕死,不怕說出去使人看輕了?」

  「反正俺已經死了一大半,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只要你肯乖乖吃藥,又有『紫金丹』主救,一時三刻閻王還拿你沒法子。」

  「俺偏生就不願讓你救活,看到你,山珍海味亦成了泥土糞渣了。」

  「將我形容得這般不堪,對你又沒什麼好處……」

  「俺心裡舒服。」

  「我侍候你,你就不舒服啦?」

  「如果你肯讓俺虐待消口怨氣,那就勉強舒服。」

  「怎麼個虐待法?」

  棉被裡的人想了想,才道:「用你的長髮做繩索,將你吊起來綁在屋樑上,脫下鞋襪,以雞毛搔你腳底,另外邊向你的鼻孔噴胡椒粉,讓你痛得亂叫,又癢得笑出眼淚,一邊打噴嚏,你說好不好玩?」

  小豹子聽在耳裡忍不住想笑,心想天下怎麼有這麼捉狎的人,愈發好奇了,又覺得這人的聲音好像在那兒聽過?

  婦人笑得捂住肚子,全身抖顫:道:「虧你想得出這種整人的法子。」

  「用在你身上,就不會笑得這麼快活了。」

  「我不要,太缺德了。」

  床上那人驀然吼了起來:「你就不缺德?害俺整天……唉喲……」

  病人突然唉叫起來,婦人手忙腳亂的撫慰他,道:「你看你就是不吃藥,不是自討苦吃麼?你忍一忍,我再去煎藥。」

  「我死也……不吃……你的藥……」

  「你已經吃了『紫金丹』,怎麼病還不見好?」

  「誰知道你給俺吃的是什麼東西?你這種人會肯將靈丹妙藥給人吃?」

  「你對我比誰都重要,我怎肯加害於你?」

  「呸,還不是想利用俺,看能不能賺一筆……」

  「別說了,瞧你一臉的汗。」

  婦人拿著絹帕為床上的人拭汗,身子遮住病人臉孔,小豹子再次頓足。

  「這幾天晚上還疼得厲害麼?」

  病人哼聲不語,婦人歎氣道:「怎麼會突然心疼起來?以前有這病麼?」

  「俺這病是被你氣出來的,你別站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看了俺就生氣。」

  「你不會乾脆把眼睛閉上!」婦人負氣道。

  小豹子在窗外暗叫「罵得好!」基本上他是同情婦人被丈夫貶得一文不值,但又忖道:「這對夫妻真怪,好像仇人似的,丈夫怕妻子謀害,妻子又不解釋清楚,聽口氣好像害過丈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思量間,床上的人冷冷的道:「俺若閉上眼睛,你出其不意插俺一刀,俺豈非死不暝目?若欲尋你報仇,陰陽相隔太遠,來來去去又把俺累得半死,難不成做鬼也不能好好睡一覺?」

  「你這人,又懶,疑心又重。」

  「病人多疑心,自古同然,對你,俺是半點不放心。」

  「如今你武功被禁制,我若想害你易如反掌,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你這女人心如舵蠍,說不定想讓俺慢慢痛苦死去,不然就是想將俺養得胖胖的,賣個好價錢。」

  「你又不是豬,愈胖價錢愈好。」

  「總之俺設定你居心叵測,絕不承你的情。」

  「我也不需要你承情,只要乖乖把病養好就行了。」

  婦人拿著碗碎片就待出門,小豹子忙一閃身躲進花叢後,看著婦人走遠,又要出來一看究竟,卜四姑的身影突然出現,小豹子慌忙又躲好,心中暗道:「這家子處處透著怪誕,聽剛才談話顯然是江湖人,難道此地真個臥虎藏龍?」

  想著又躡手躡足潛近,偷眼望進,病人被扶起靠在床頭,只見他滿臉胡渣,雙眼半開半閉,氣色欠佳,頭髮倒不因久臥在床而亂如稻草,顯然體貼的妻子時常替他梳理。

  小豹子看得心中一動,忖道:「這人好像在那兒見過?好像很熟識的樣子,如果剃掉胡渣也許就想得起是誰。」

  卜四姑端著食盒坐在床前小凳,病人瞄了一眼盒裡四碗菜,厭惡的道:「油膩膩的東西,你們留著自己享用吧!」

  卜四姑可沒有婦人打扮的應珍珠那麼好耐性,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們的階下囚,侍候你比皇帝還小心,居然尚不知足?」

  病人的火氣也不小,冷笑道:「你們也別忘了,惹俺不高興弄死自己,你們一毛錢也得不到,等著哭吧!」

  「你愛死就死吧,反正我們錢已經夠多了。」

  「錢也有人嫌多的?自以為聖賢?呸!」

  卜四姑豁然起身,叫道:「告訴你這不開眼的東西,我們這幾年存的錢,堆起來都比人高,幾輩子也用不完。」

  「用銅板堆成小孩的高度,值得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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