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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有無惡意不重要,令人生氣的是他不將姓秦的放在限裡,居然出此下策。」

  「千面人傑」洗上謙一意為駱喬鷹說話,道:「莊主太欲親自拜訪你,卻因莊中雜事太多,只好派不才忝為護客使者。」

  「閣下知否貴莊主請在下入莊有何要事。」

  「這我不大清楚,莊主說你應該知道。」

  「是的,在下知道。」秦快喃喃道:「只要當年不多事,也不會有今日的煩惱,駱喬鷹啊,你逼在下太甚,果真意欲毀掉我們的感情,姓秦的一家三口對你駱府所作的補償還不夠麼?」

  「千面人傑」洗上謙迷惘的望著他,只聽他問道:「你在莊中是什麼職位?」

  「我不供職於『洗滌山莊』,只與駱莊主相交,為他辦妥此事,就離府雲遊四海去。」

  「閣下很幸運沒有被捲入這件是非。」

  「我不懂你說的。」

  「懂了何益?而今你是否回山莊覆命?」

  「嗯,不過必須請到你。」

  秦快解了他穴道,苦笑道:「能不去麼?」隨即正色道:「告之貴莊主,若還當姓秦的是朋友,下月十五在下登門拜訪時,老劉須絲毫不受禁制的出莊迎接在下,至於貴莊主想擺莊主架子,在下不會介意。」

  「千面人傑」洗上謙間複平凡面容,拱手道:

  「莊主與你有舊,定會出莊相迎,希望你不要失約。」

  秦快面無表情的一字字道:「姓秦的從不誑言,只望貴山莊不要要花巧才是。」

  「千面人傑」洗上謙見秦快成見已深,遂不作解釋,微一抱拳,出門而去。

  丁嬙一直憂慮的望著秦快,此時呐呐道:「秦大哥……你……你怪我?」

  輕輕的微搖頭,秦快道:「沒有怪你的理由,哎,也罷,而今正可以履行當年的諾言——重出江湖!」

  要求秦快重出江湖的是丁牆,如今她卻不覺得快意,因為她明瞭秦快不樂意這麼快又回去過那種刀舔血的生活,卻被逼得非如此不可,他心中的想法無可知,面上的表情雖力持鎮靜,卻掩不住隱隱泛出的晦黯之氣。

  為了朋友道義,丁嬙明白秦快會將所有的委曲與不快強壓心底,直至此時,她深深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秦快最善於觀測別人眼中的話意,溫和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有你,過些時日,他們依樣會尋上門,這六年,在下享夠了安逸,也受夠了內心的煎熬,解鈴還須系鈴人,或許在下當初不該隱居,早應重訪山莊解除心中抑鬱。」

  「秦大哥為何所苦?」

  「自責太深,一苦,逃避現實,二苦,其實山莊的亡與興,均與在下及雙親無多大牽連,我們卻一而再的補償內咎太深,自找苦吃,人家也不見得會心懷感激。」

  「令尊和令伯今在何處?」

  秦快又是感傷又是安慰的道:「以往,二位老人家是為閻王奪人命,如今,卻與閻王在計較人命了。」

  丁嬙詫異道:「救人?」

  秦快微頷首,呼口大氣,自嘲道:「在下怎會跟一個小丫頭說這些?六年來惜言如金,今日卻像要補足六年來無法說出的話。」

  丁嬙滿懷心喜的目注秦快,因為在地面前,秦快特別多話,突然笑道:「我喜歡看你笑,秦大哥,你笑起來別有一股味道。」

  秦快莞爾一笑,伸手抹掉臉上胡渣,哈哈一笑道:「俺又要做回自己了,隱世六年,依然逃不過此劫,看不透紅塵,運也,命也,夫複何歎?也罷,你駱家迫俺重出江湖,必自恃不懼於俺,且讓俺瞧瞧你們而今變得何等威風?」

  「我跟你去,秦大哥。」

  秦快盯了她一眼,古怪道:「你這小妮子有何花巧?莫不是想讓在下拜倒於你的石榴裙下,嗯!小丫頭。」

  丁嬙臉兒緋紅,跺腳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別忘了老劉的安危。」

  「他們不敢動他。」秦快坐在椅上,安詳的道:「先說說咱們的事,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丁嬙不敢正視秦快,低聲道:「什麼什麼主意?沒想到你也會胡思亂想。」

  「真是胡思亂想倒好,怕是一旦成真,在下欲阻止已不及,至時就麻煩了。」

  「想趕我走明說就是,何須拐彎抹角?」

  「你不肯合作,在下就頭疼了。」

  「誰懂你在賣弄什麼玄虛?」

  沉寂一會,秦快正色道:「小嬙,江湖兒女雖不比世俗男女,卻也不能不防流言傷人,你跟在下跑來跑去算什麼?在下知你性情不喜和人同行,如今大反常態,該不會……這個……這個……咳,那個字說出來就俗了,在下說得對不對?」

  丁嬙臉兒更紅了,卻故意刁鑽道:「這個那個,你到底說啥呀?」

  秦快急得幾乎要跳腳,額上居然冒汗,道:「好,好,那咱們關係就到此為止,再相處下去,總有一天會中了你這小妮子的圈套,永遠脫不得身,那就苦了。」

  「你趕我走?」

  「在下不至於如此無情,你留下,在下走!」

  「那你走罷,我在這兒等你。」

  秦快望著丁牆,兩人四目相對,均有說不出的局促感,這是以往沒有的,好一會,秦快不由自主的起身在她額上親一下,柔聲道:「人生的際遇是很奇妙的,昨日你尋來,在下避之唯恐不及,卻又不忍使你再浪費青春,只好出言點醒你,不料僅一夜之隔,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老劉這間店往後可能用不著了,你無須在此枯等,出去看看,最慢一年,在下會再回來,你也能藉此考慮自己的意願,無絲毫勉強的。」

  丁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卻默然不語,柔順的點個頭,秦快憐愛的看她一眼,從後門溜走了,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看穿他會武,時日苦短,他必須趕一程,朋友道義與兒女私情難以兼顧下,他毅然先向好友伸出援手。

  黃山之麓「洗滌山莊」堡門前的深澗蕩來一葉扁舟,不見渡船人,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儒衫的人躺在舟上,面上蓋著斗笠,看不清面目,但想年紀不會太大。

  今非昔比的「洗滌山莊」,瞭望樓人駐有漢子看守,早瞧見這葉扁舟向這兒飄來,因遠看不清,正為沒有渡船人而詫異,近看原來如此,一名漢子將頭伸出窗子大聲道:

  「尊下何人?這裡可不是讓人渡舟的地方。」

  斗笠下傳出懶洋洋的聲音:「今日初幾了?」

  那名守望漢子順口道:「正好月中,你問這做什麼?」

  斗笠下的聲音依然無精打采:「貴莊今日是不是有位客人將登門拜訪?」

  那名守望漢子不耐煩的道:「不錯,敝上早傳下來了,有位貴客要來,要我們醒眼點,偏過你來打混,還不快滾,給貴客見了,還道咱們『洗滌山莊』門風不嚴。」

  帶著絲惋惜,舟上人道:「平常你們都如此待客,不懂誠與謙?」

  「喝!」守望人火了,叫道:「看你打扮是位落第窮酸,居然如此利口,辱駡起天下四大世家之首的人來了……」

  舟上那人急急截口嚴聲道:「乃武林四大世家,而非天下四大世家,其中分別大矣,老兄不可信口胡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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