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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龍鳳閣」的弟子齊「嘩——」一聲,「嘖嘖」不已,滿臉胡腮的仁兄道:「奶奶的,這瘟生的享受可是一把罩,娘咧,咱們二位閣主恐怕也沒這等舒適法。」

  「各位壯士,我家公子得疾鎮日昏迷不醒,一醒來病發作就痛苦不堪,各位行行好,不要再看熱鬧了。」

  這時又有不少路人圍上來,「龍鳳閣」的弟子豈肯自墜威風,一位看來很驕橫的年輕弟子吼道:「娘的皮,這種病瘟生死一個好一個,你這死奴才替他瞎操什麼心?」

  江阿打強忍怒火,氣急敗壞的又一陣打揖作恭及低聲下氣,總算勸走了「龍鳳閣」的弟子。

  這時有二名中年人在遠處看到這一幕,仔細打量過車箱內的「華公子」,互望一眼,轉身離去,其實在暗中踩探這四輛馬車行往何處。

  不久馬車繼續上道,是夜依然打尖客棧,三更時——

  「華公子」住宿的上房後院,飄然躍進二名夜行人,敢情這就是白天盯上「華公子」的中年人,二人似乎互通聲息,掠向「華公子」所住上房,屏息傾聽一陣,確定房內人均已入睡,且試過窗子只是掩上,並未下拴。

  這房雕花的窗戶,只是微微向上一掀,就像被清風拂一下似的,二位夜行人已經翩然掠入房內。

  這是一間大臥室,設備比普通客棧豪華,二人眼光只注視著那張銅柱大床,羅幃垂掛,其中一人以掌風震開羅帳,但見「華公子」昏睡于內,江阿打睡在外側。

  其中一人點了江阿打睡穴,以左掌輕輕在「華公子」面龐上一陣撫摸,良久,收掌回目向另一人打出一個眼色:「很像!」

  另一人也從目光中回答道:「察看他的右肘。」

  微頷首,那人卷起「華公子」右袖,赫然發現「華公子」右肘內側有一塊拇指大的青色胎記,眼中閃著驚疑之色,另一人自然也瞧見了,低促的說一句:「帶走!」

  那人扛起「華公子」,又打過去一個眼色,另一人在江阿打懷裡一陣摸索,搜出二隻一寸大小方盒,揣入懷內,待那人扛人先出窗,方輕巧解了江阿打睡穴,一陣風似的也消失在房裡。

  出了客棧後院牆,立即被「冷姑」率領圓月、彎月攔住,「冷姑」從牙縫進出一句:「把人留下!」

  扛著「華公子」的那人充滿磁性的聲音道:「他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人?你知道麼?」

  「冷姑」面具的表情看不出真切,聲音微抖道:「你們……我知道,這聲音我死也不會忘記。」

  另一人也以同樣磁性的聲音道:「你沒忘記最好,我們也未曾忘記你,多惡毒的手段老子們毫不畏懼,你想害誰老子們也懶得管,只是不許你把腦筋動到這孩子身上,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

  一昂頭,「冷姑」悍然道:「別自作聰明了,我這麼做是救他不是害他……」

  揮揮手,扛著「華公子」的那人道:「那你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他有困難,自有秦家人出頭,你最好讓路!」

  「冷姑」語言激動的道:「如果我不呢?」

  扛著「華公子」的那人向另一人打個眼色,倒翻數丈,消失在黑夜中。

  「冷姑」等人欲阻止不及,連忙搶上,留下來斷後的那人掌風犀利,幾個照面就阻了三人去路。

  一聲狂笑,「冷姑」恨聲道:「多年來你們依然張狂如故,武功也愈加精進了。」

  那人打得彎月及圓月倒退數步,無可抵抗,方道:「老妖婆,你最好別打那孩子主意,姑不論老子不會放過你,那孩子亦非省油的燈,你妄想利用他,焉知他不是在利用你?」

  「冷姑」凜烈的道:「你為何告訴我這些話?」

  那人吐口氣,懶洋洋的道:「圓環之秘你最好自己去查,老子要將他帶回去。」

  「冷姑」一震,冷叱道:「辦不到,他也未必肯順你之意。」

  那人不再言語,倒翻數丈,同樣是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圓月及彎月倒吸口涼氣,欲追不及,圓月驚疑道:「他們到底是誰?主母,真可怕的速度啊!」

  「冷姑」望著空洞的黑夜,聲音彷佛也空洞了:「天下最可怕的二大殺手,秦快的生父及堂伯!」

  秦門雙惰!

  圓月及彎月不禁為自己剛才的處境直捏冷汗。

  彎月忽然喃喃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冷姑」幽幽的接下去道:「是的,誰都想不到,金銀雙煞倘若知道,當初就絕不敢強出頭想為冷竹心報仇,在江湖人心目中,他們是神秘的,也是最殘酷、最可怕的殺手。」

  圓月楞楞,天真地道:「我倒不覺得他們殘酷或可怕,否則秦快那小子就不可能對敵人那麼慈悲了。」

  「冷姑」目光慈祥,平靜的道:「傳說不免失實,也許他們也有仁慈的一面。」

  彎月叉開話題,道:「那小子被劫,如今該怎麼辦?主母。」

  牽動一下嘴角,「冷姑」道:「撤離所有的人馬,到『洗滌山莊』靜待那小子上門。」

  圓月及彎月不約而同的道:「他可能來麼?」

  「冷姑」語氣充滿堅定的自信:「會的,他不可能拋得下心中的迷惑。」

  彎月眼中閃著疑問,遲疑道:「主母好像非常瞭解他?」

  「嗯」了一聲,「冷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管物件是誰,我均會十分小心的研究一番。」

  圓月及彎月眼中閃著嘆服之色,「冷姑」揮手道:「分頭叫醒江阿打及所有人馬,立郎撤退。」

  二姝躬身離去。

  微喟一聲,「冷姑」遙望天上星斗,喃喃道:「沒想到我們又再朝面,卻是如此尷尬的身份,那孩子倘若知道真相,將何以自處?」

  那座不知名的山腰上,那棟名震江湖、冬冷夏暖的木屋子依然聳立不墜。

  木門緊閉,陡地——

  一股力量將木門整個拋上半空,旋啊旋的墜落在地,撞上大石,碎成七八塊。

  禦下「華公子」面具的秦快,對徒遭橫禍的可憐木門的悲慘下場視若無睹,倚在門口,目光一片茫然,突然眨眨眼,向屋裡一掃,懶洋洋道:「阿爹,別瞪眼了,反正這門也沒實質作用,不要也罷。」

  屋中陳設簡陋,只有三張大床各據一牆,除外,什麼也沒有了,不過,愛睡覺的人對床向來較講究,秦家人自也不後人,床鋪厚墊,軟綿綿的,令主人看了睡意更濃,再也捨不得起身,還有一床薄被。

  面門的大床空無人睡,顯然是秦快的窩,左牆之床有秦生高枕而臥,右牆之床則為秦勞盤據地,同樣的黑棉布所縫的寢具,談不上什麼羅曼蒂克,不過,對懶人十分實惠——不易髒,省洗!

  三人吃飯、睡覺、談天、飲酒全在這三張床上,一日之中絕大多數的時間全離不開床。

  對他們來說,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就是床了,最省力氣的事情就是睡覺。

  此乃懶人的哲學,沒有特殊的本領,千萬莫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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