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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秦快儒生打扮,雙眼半開半合,行路無精打采,未有人注意,倒是這些人全被他打量得清楚,邊走心中暗道:「兵部侍郎又不是老呆瓜,也是知情有人打他主意,護鏢之責就交給京城最大鏢局『文武』,掌局是兄弟二人,哥哥韓文,是少林俗家弟子,弟弟韓武,則是武當門下,為了這趟鏢,邀請四名少林俗家子弟,拳、劍、棍、刀四師兄弟,在江湖上極負盛名。雖然武當道士及少林和尚這些方外之人不插足其間,也頗不屑兵部侍郎的為人,對此事也不加干涉,韓文、韓武兄弟為保名聲,又邀了十數江湖高手相助,除非……」

  想到這裡,眼光瞥到一條粉紅色的小人影,秦快忙進店躲藏,眼角卻注意小人影也往陰山而去,心中奇道:「小嬙這位神偷也來湊熱鬧,大批金銀珠寶可不是施展妙手空空就能偷走。」

  剛才的粉紅色小人影確系「妙手小如來」丁嬙,至於她的企圖,且容後表。

  直到商店夥計向秦快瞪眼,秦快才又繼續趕道。

  一路無話,趕至陰山已天色全黑,足足走了大半天,秦快找家小客棧略事梳洗,飽餐一頓,又上街轉一圈回來,手中多了一包東西,才入店安睡。

  次日天未亮,即有許多江湖人上「百靈廟」尋找有利地形。

  秦快醒來已近午,見江湖人走得不剩一個,暗笑道:「大家都打得好主意,先讓別派上前打頭陣,待鏢局的人精疲力盡,才撿現成便宜,就不思團結全力攻敵,如此勝算較大,否則只有讓鏢局的人逐個擊破,統統鎩羽而歸,到時面子可難看了。

  希望陸兄二人能與二位老禿子會合,不要太好高騖遠,企圖全數霸佔,那是自找罪受。

  至於俺嘛,眼看心想手不動。

  小嬙呢?希望她也如此,只圖增長見識,不要沒事找事做,自找麻煩。」

  所有來陰山的江湖人物,大概就屬秦快最寫意,輕鬆自在,往「百靈廟」行去。

  「百靈廟」並非廟宇名稱,而是地名,在陰山北麓的中央,是蒙古高原的一部分。

  兵部侍郎老家在甘肅蘭州,不知為什麼,不直接經過山西、陝西到達蘭州,卻繞個圓弧,經察哈爾、綏遠、寧夏邊境再至蘭州,有人懷疑此乃調虎離山之計,真正的鏢車已從別道送去,但另一路也有不少黑道高手偵察,卻無此跡像,群雄於是將火力全集中于「百靈廟」。

  「百靈廟」乃蒙胞政、教中心,地處繁華,鏢車自然不可能大大方方的招搖過市,而是行經陰山腳下,離市區有一段距離,三三兩兩散散幾間茅舍,也搭了幾個蒙古包,遠望之際,十分寂寥,一切盡收眼底。

  金烏東升,逐漸往正空高掛,大約再有半個時辰便是正午了,群雄或強住茅舍、蒙古包,或匿於陰山下奇石邊、洞穴內,看來與平時同樣寧靜詳和,誰料得到一場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秦快呢?

  他可好命的很,在一個大蒙古包內享受豪華的款待。

  這家主人叫吉塞爾,不像個蒙古人,倒有九分似漢人,高大突肚,一看就知是逸樂慣了的人。

  何以秦快能贏得主人熱誠歡迎?問題出在他昨晚抱回來的一包東西。

  讀者也都知道的,高原地區只宜種植燕麥、雜糧,加上冬季很長,人民生活較刻苦,不似江南魚米之鄉,魚蝦嫩,瓜果香,蔬菜鮮美勝牛羊,更有數不勝數的糕餅點心。

  秦快若以這些來結交普通蒙胞是綽綽有餘,但是他看來看去就中意吉塞爾這家,豪富人家可以從南方人購來他們所沒有的糧食,所以這些是打動不了他們。

  雖然蒙胞豪放好客,秦快卻不願白搭人家,昨晚獨上陰山捕了三條尚在冬眠的眼鏡蛇,拔掉其毒牙,又將它們擊昏,綁成一團,以黑布包裹,就這樣捧著去見吉塞爾,蒙古人何曾見過這樣古怪的漢人,再則他們向來最敬重武士,秦快單人獨鬥三蛇,比武士更加勇敢了。

  秦快順利接近吉塞爾,又得他殷勤招待,遂教他的廚子如何蒸煮蛇肉,吉塞爾聽了更是佩服漢人對吃的哲學。

  秦快對於蒙胞愛喝的羊乳有點不敢領教,勉強喝了一碗,婉拒主人再添盛意,道:「吉塞爾兄,可曾注意此地來了許多不速之客?」

  吉塞爾深諳漢話,呵呵笑道:「朋友不就是一個?此地方圓百里,沒有什麼事逃得過我的眼線。」

  秦快點點頭,注視外頭太陽高度,吉塞爾笑道:「離正午還差一刻,我們不妨一邊吃喝一邊欣賞熱鬧。」

  秦快心中吃驚,面上卻無表情的一笑,道:「吉塞爾兄真是在下肚裡的蛔蟲,那就請上菜吧!」

  蒙古人性情磊落,不愛扭捏作套,秦快的話深對他們胃口,吉塞爾豪邁笑道:「頭一次遇上像朋友這樣有意思的人,來人啊,上菜!」

  不多時,桌圍僕從穿梭,長幾上已擺滿了大菜,除了肉就是肉,駝峰、牛舌、烤乳豬串……均是十分油膩的食物,這樣才有足夠的熱量抵抗嚴寒,卻讓秦快看了直皺眉頭,吃慣了南方的清淡食物,就是油也不膩,北方口味重的菜肴就此較難以適應,有幸在北方也住了不少時候,大江南北什麼館子都吃遍了,不至於望之卻步。

  吉塞爾捉起一支乳豬串,吃得嘴角流油,嘖嘖有聲,秦快總算明白為什麼他的肚子特別大。

  主人盛情難卻,秦快舉箸挾塊駝峰細嚼,確系生平初試,心中暗道:「豪放民族,所煮出來的菜肴也都是大塊大塊的,小嬙那天吃肉若跟我搶著吃,不知又是怎樣情景?」

  想到丁嬙也來湊熱鬧,卻無法享受這些漢人難得嘗之的菜肴,不禁有些可惜,再想到丁嬙那張小嘴若也和吉塞爾一樣,乳豬一大串咬著吃,一定有趣的很,忍不住笑眯了眼。

  吉塞爾牛飲狂吃,沒去注意秦快,只不住催他不要客氣,儘量享受。

  其實,秦快是不懂得客氣的,盡撿珍貴難得的吃,不像吉塞爾只貪圖飽腹,吃歸吃,眼睛卻不時注意外面的情形。

  太陽空中高掛,早已過了正午,鏢車卻無絲毫跡象出現,群雄心中直打鼓。

  秦快也覺此事透著古怪,心存看熱鬧,倒不焦急。

  時間一刻刻流逝,群雄有的不耐煩,起身走動觀望,吉塞爾命僕人撤走酒席,道:「朋友可在猜疑鏢車遲遲不來的原因?」

  秦快收回目光,笑道:「吉塞爾兄想必也是江湖人,假扮蒙古人又是為什麼?」

  吉塞爾猛地一楞,複而哈哈大笑道:

  「朋友錯了,我的確是蒙古人,只因先祖娶了漢家姑娘,祖父及爹也是與漢女婚配,所以看起來,我像個漢人,反而不似蒙古人了,但依祖先血統,我確屬蒙古人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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