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七個面具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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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早墜,玉兔東升。 二更天,劉員外家撥出來給衛紫衣一行人居住的院落,這時有條瘦小人影翻牆而出,朝街上奔去。 琳兒家的客棧,熊予等六女聚集在周遠竺房裡做最後的決定,決定四更天就出門埋伏,免得落人耳目,這時—— 倏的一聲,窗子自己開了,六人正奇怪著,徒地傳來鬼哭似的陰惻惻恐怖聲,道:「熊予!還我命來——焦海蘋——還我命來——翟聖鈴——還我命來——周遠竺—— 還我命來——孫甘梅——還我命來——柴千紅——還我命來——」。 六女面面相覷,心裡同時升起一個念頭:「有鬼!」 「會是誰?」 「鬼也怕人,出去把她趕走!」 江湖女終究不比手不摸三寶的閨秀們膽小,有武力仿佛就有了信心,何況人多勢眾,已將害怕之情減為最小,先後躍窗而出,四下巡看,一陣陣宛如來自冥空世界的陰笑聲不時傳來,焦海蘋一指屋頂,叫道:「在那裡?」 笑聲實在太可怖了,六女靠成一堆抬頭望去,但見…… 雙腳離地懸空, 鬢髮蓬鬆亂草, 周身泥血窟窿, 莫道人間怪妖。 屋頂上的瘦小」人」,仿佛被豺狼虎豹所咬,臉上膚無完肉,看不清是誰,只聽」她」陰惻惻的又開口:「還我命來——龍門山下棄我于荒野,被狼咬死——無人收屍,陰靈無所歸——飄飄蕩蕩來找你們——替我收屍——否則你們要償命——償命啊——」。 熊予壯起膽子喝道:「你的死活跟我們無關,去找吃你的狼討命!」 「她」又道:「熊予——周遠竺提議留我一人在荒野不妥,你怎麼說——你說做事不能有婦人之仁是不是——是不是——」 熊予和周遠竺都嚇了一跳,熊予喝道:「妳如何知道?定是偷聽了我們的話,這時來裝鬼嚇人。」 當的拔出劍,提身上屋,抖出二朵劍花向」她」刺去,」她」如風般的飛開:「你害我一次,又想殺我,好狠啊——」 熊予怎麼殺都碰不到」她」,不禁漸生寒意,」她」又道:「替我收屍——現在就去——否則要你們償命——」 孫甘梅年齒較長,雖害怕還能冷靜,道:「明天我們才去,而且龍門山下廣闊,如何找得著?」 「她」寒笑道:「到時我自會指點你們,我知道——你們要得到洛陽郡太守的生辰綱——是不是——哈哈……嘻嘻……你們得不到的,你們和黃河九鬼都會白忙一場——哈哈……。﹂ 六女面面相覷,同住客棧的黃河九鬼原本都按兵不動躲在窗口偷聽,這時白二忍不住躍出來道:「你能說所以然來,我們才相信你。」 貪念之心作祟,不知不覺忘了」她」是鬼。 翟聖鈴怒目而視:「她是來找我們,不是找你。」 白二冷笑道:「你們不是怕鬼麼?怎地這時不怕了?」 恐怕連做鬼的」她」都預料不到」她」會變成搶手貨,慘兮兮的冷笑:「迎鬼容易送鬼難,你們喜歡,我以後每天來陪你們。」 周遠竺忙道:「不,不要,只要告訴我們生辰綱的下落,得了錢,我們會為你修一造大墳,每年忌日給你燒紙錢。」 「她」叫道:「燒多少——」 柴千紅忙道:「你要多少,我們一定照辦。」 當時的錢很大,十兩銀子的紙錢夠燒一上午了。 「她」落漠的道:「既然陽壽已盡,只好到地府享用,那裡牛頭馬面,大鬼小鬼個個需要巴結,想過好日子的花費比陽間還大,又不知何時才能投胎轉世,唉!十萬兩的銀紙大概夠用了——啊哈哈——就十萬兩吧」燒不燒─!」 眾人面面相覷,據悉生辰綱也不過十萬兩,全部燒給鬼在陰間享用,豈非白忙一場?但見這鬼似乎什麼都知道,只好暫時騙騙」她」,白二道:「我答應你,你告訴我生辰綱的下落吧!」 六女也不甘落後,紛紛表示願意燒十萬兩銀紙給」她」。 「她」寒笑道:「生辰綱只有十萬兩的價值,全給了我——你們得到什麼——天底下會有這麼好的人麼——。」 「她」每說一句話的最後一字,都拖得長長的,更增加其陰森鬼氣。 熊予把笑容勉勉強強掛在臉上,道:「害你死於非命,我們很是過意不去,生辰綱的下落只有你知道,自然是屬於你所有,我們幫著你去拿,只盼以此贖去本身罪孽。」 在平時,打死誰也不會相信她熊予會說出這種話,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凶婆娘,吃人不吐骨頭還會剩下肉? 「她」不放心的開口:「真的——」 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直點頭。 「她」終於道:「洛陽郡太守——害怕有人奪生辰綱——要鏢局的人——引開你們——另外派二名小將扮成商人——在明天日落時分在楓林鎮的碼頭——黃昏時登船以防人注意——連夜放纜渡過黃河——懂了吧——」 「如果你們騙我——我要你們償命——償命啊——」。 身形飄動,就要隱退,瞥見北廂房的第二個窗口似有光頭伸出窗外一半,腳下一空,直直摔到屋下,還未叫出來,已被人蒙住口,抱著疾隱到暗處,此時汪世禹細心的翻過來查看,四下無人,才相信真的是鬼,才一下子不見人。 卻說那鬼被人摀住口,眼睛卻未喪失功能,看清及時救了她免被拆穿騙局的人,高興的把嘴掙出來,小聲道:「你怎麼也來了?」 那人撕下」她」醜怪的人皮面具,卻是秦寶寶,也難為她替」琳兒」的人皮面具加工成被野獸咬過的模樣,黑暗中看起來真是可憐,另一人則是衛紫衣。 衛紫衣用手指梳梳她的頭髮,一臉冷漠,不發一言的拉起她往回走,秦寶寶瞧他側臉冷硬的神情,知道他在生氣,正在壓抑自己,識趣的閉嘴。 一路無聲的回到劉員外家,衛紫衣送她到房門口才道:「五更見!」 轉身走幾步,同首見寶寶楞楞望著自己,一字字又道:「如果你不困,我們好好談幾句話。」 秦寶寶看他沒有笑容,趕緊搖著頭,躲進房裡,一忽兒又探出頭來喚道:「大哥——」 衛紫衣儘量以溫和的聲音道:「你願意說話就出來。」 秦寶寶積數年經驗,只聽聲音也知他很可能發脾氣,尋求保證似的道:「你不生氣,我就出去。」 衛紫衣冷道:「我不給你任何承諾。」 「砰」的關緊房門,秦寶寶在裡面道:「你那麼凶,我不想找罵挨,你要說就在外面說。」 「你真是令我生氣!」 聽了這句就沒了下文,秦寶寶又等了一會,推開窗子,外頭一片冷寂,什麼也沒有,知道衛紫衣已走,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跟」它」道:「大哥好象真的生氣了。」 又是『好象』又是『真的』,多矛盾的文法。 唉! 你三更半夜的出去,他當然不高興。我是想偷偷去偷偷回來,那想到大哥會查覺,還真的不高興,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真讓我感到奇怪。 你的毛病就是很少替別人想,只管自己高興。 哼! 你自己感到心虛,才不敢同你大哥面對面的談,還」哼」個什麼勁兒。 等他氣消了再說。 他氣消了也就不理你的死活了。 大哥不會這樣。 菩薩也有泥性兒,你大哥不是聖人。 可是,他生氣時好可怕,雙眼直勾勾看著人,我就想奪門而出,可是腳好象被釘住了走不動,他跟本就不用開口罵人。 妳怕他? 也不是,只是不想找罵挨。 決定這樣由它去? 過幾天再說吧! 你就是這樣,遇上你不喜歡的事就逃避,避不開就拖,拖一天算一天,寶寶啊!你真夠差勁的。 那你要我怎麼樣,去觸黴頭啊? 本來玩得好好的,大哥出現就變質了。 他不出現,你會被拆穿騙局,到時……嘿嘿! 大不了活動一下筋骨。 雙拳難敵四手,別自往臉上貼金了。 哼!我真跟他們打起來,大哥反而不會生氣,如果受傷被追擊,他會為我出氣,這樣吧! 我再回去找他們玩玩! 你別把事情愈鬧愈大,明天的生辰綱不要啦? 唉,真傷腦筋。 要不要我教妳。 快說吧! 去向你大哥賠個罪,問他你那裡錯了,然後保證以後不再犯,裝得像認錯的人,他反而會反過來安慰你。 我不去,多難為情。 反正你做錯事也不是第一回,照以前那樣想法子讓你大哥不生氣就可以,有什麼難? 明天再說吧,太晚了。」 想著打個呵欠,換了衣裳睡下,翻來覆去總睡不著,坐起身,自語道:「大概睡錯邊了。」 提起枕頭丟向另一邊,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又倒下,依然睡不著,總覺得有塊石頭擱在心上不舒服,迷迷糊糊直到天將肚白才睡著。 床底輕幌著,秦寶寶睡夢中以為睡在搖籃裡,不經意的繼續又睡了好一會,突然一股恐怖的回憶侵入腦海,嚇得驚醒過來,跟前一片漆黑,叫一聲:「地震!」 趕緊用棉被蓋住頭,連逃也沒想到要逃。 真是最糟糕的人遇上地震,還好有人及時搖著她:「寶寶,你在做夢?」 緩緩拉下被子,在燈火照明下看見衛紫衣,好比遇上救星,一把抱住他道:「大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又有地震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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