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七個面具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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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空明就是此中好手,因為那幾位富紳雖有點瞧不起他,但也不露出厭色,空明很聰明的拿出修道人的本事,舉止中規中矩,年紀是小,出家人的風範使富紳不敢小覷他,覺得他是有道之士。 衛紫衣和程世恭以主人的身份,應付席上每一個人,讓客人都感覺到自已最受重視,洋溢著快樂的氣氛。 吃到一半,店家引進兩名」綽酒座兒唱的」,拱手道:「眾位貴賓,這二名姑娘,不但人漂亮,歌唱得更是悅耳動聽,繞梁三日,所以特地介紹諸位。」 幾名員外紛紛拍掌,衛紫衣知道他們久慣此調兒,遂頷首要她們留下。 「綽酒座兒唱的」,就是專在酒樓巡迴賣唱的歌妓,也叫」擦座」,」趕座兒唱的」,通常是一男一女,有人點唱就表示生意上門,唱完到每桌上收錢,給店家一點意思,均看雙方協議,像現在二名年輕姑娘出現,是很少見的。 穿藍衣的姑娘琵琶信手彈來,紅衣姑娘輕啟朱唇唱道:「教坊脂粉喜鉛華,一片閒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卻無家,雲鬟半綰臨妝鏡,兩淚空流濕絳紗,安得江州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 一曲歌唱得哀怨動人,眾人拍手說好。 二位姑娘屈膝行禮,紅衣姑娘又唱道:「歌舞庭前,栽滿相思樹,白蓮池內,不斷連理香,可悲人不相思,那能連理,萬種憂愁訴向誰,對人歡笑背人悲。」 唱完給眾位爺深深萬福,博得一陣采聲。 空明道:「二位女施主是不是有什麼委屈,為何歌中流露哀傷?」 有幾個比較多情的員外連連點頭,這些人錢太多,三妻四妾,還不時到酒樓窯子打主意,素來自命多情風流。 陰武皺眉道:「空明,修道人可以跟女子打交道麼?」 「無量壽佛!」空明道:「芙蓉白麵,盡是帶肉骷髏,美麗紅妝,皆是殺人利刃,聰明人最好出家免麻煩,再對落難女子應給多同情。」 眾員外對出家沒興趣,但對於落難女子給予同情卻很熱衷,尤其是二位姑娘這麼標緻。興趣無形中更大了。 南京的大鹽商蘇員外道:「姑娘,如果有委屈便說出來,我們給你作主。」 衛紫衣聞言皺眉,他素知這些人的德性,卻沒想到會風流莽撞至此,對倆初見面的歌姣說這種話。 紅衣姑娘眼睛老望向衛紫衣,道:「眾位爺的厚愛,小女子感激不盡,命運折磨我姐妹二人,淪為賣唱,只要爺們多捧場愛護,就無後顧之憂了。」 衛紫衣暗暗點頭,覺得她頗識大體,很有自尊心。 蘇員外拉起姑娘柔荑,道:「我看得出你有委屈,不用不好意思說……」 「爺,我們沒有什麼委屈,只是家境清寒罷了。」 紅衣姑娘心慌意亂的大力抽回手掌,身子不穩,歪歪斜斜的倒向隔座的衛紫衣,衛紫衣,本能伸手扶住,恰巧就半躺在衛紫衣身上,正是這時—— 秦寶寶男孩打扮,蹦蹦跳跳的跑進來,看到這幕,剎時呆住,眼睛睜得大大的,」啊」了一聲,不知如何是好。 「打擾了,大哥。」 終於擠出二句話,反身就走。 「寶寶,站住——」 衛紫衣心中無愧,只覺得有些兒尷尬,見寶寶又要躲避,正待說什麼,胸腹一陣刺痛,想也不想,雙掌一揮震開紅衣姑娘,只見右胸至腹,被劃了一道五寸長的傷口,紅衣女郎被震于地,手中一柄極薄的匕首閃閃發亮。 整間雅房剎時亂了起來,程世恭的手下立即困住二名歌妓,秦寶寶跑到衛紫衣身旁,十指連彈,點了衛紫衣十七八處穴道,血流立止,道:「快,清出一間房,還有熱水、白布、傷藥。」 人多好辦事,衛紫衣立刻被移到一間上房,秦寶寶妙手施為,以針灸術減少些疼痛,才替他縫合傷口。 衛紫衣見寶寶面色蒼白,反而談笑風生:「我躲得快,傷並不嚴重,你不用擔心。」 秦寶寶道:「我是在生氣。」 衛紫衣咧嘴,道:「寶寶,腦袋瓜子不要胡亂想太多。」 哼一聲,秦寶寶道:「親眼所見可不假,這也罷了,我生氣大哥居然會著了人家道兒。」 衛紫衣知道很難說得清,乾脆閉口,秦寶寶小心道:「痛麼?」 「當然。」在寶寶面前,衛紫衣不必硬裝英雄。 秦寶寶小心翼翼的包好傷口,洗淨雙手,突然感到直冒冷汗,剛才專心治傷,一心只想醫好大哥,此時弄妥一切,卻又開始擔心衛紫衣會不會有問題,眼神呆呆的。 「怎麼了?」 「大哥!」 軟軟叫了一聲,寶寶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恨不得把這些珍貴藥材一股腦兒全倒進他大哥嘴裡;衛紫衣皺眉道:「你別亂搞,小傢伙。」 秦寶寶倒些大補丸、救命丹之類的要衛紫衣服下,學著衛紫衣以前哄她的語氣道:「大哥,吃了這些藥,會很快痊癒,你服下吧!」 衛紫衣雖然強壯,也因失血不少而感到疲倦,沒精神跟她辯,吃了藥,雙目漸漸閉上,呢喃道:「等我好點,再跟你算今天的帳……」 說著即沉沉睡去。 秦寶寶第一次不擔心衛紫衣要教訓她,只是眼不離的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一直照顧她的大哥,居然有一天需要她的照顧。 俯身抱著衛紫衣頭顱,秦寶寶自語道:「大哥,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以前都是別人照顧她,不覺得好或壞,現在立場對調,才深刻體會衛紫衣等人對她的愛和關心,尤其衛紫衣不時衣不解帶的看護生病的她,她才初嘗」擔心」的滋味,始瞭解衛紫衣對她擔憂太多太多,自己又是多麼不懂事。 「大哥,寶寶不乖,你不要生氣,我們勾勾手,要永遠快樂在一起,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就黃牛不乖了。」 秦寶寶有一句沒一句的自說自話,衛紫衣睡夢中有知,也會為她的純真浮一大白。 秦寶寶一襲淡紫羅衫,手提一隻竹籃,輕巧的走進房,把籃子放在桌上,躡手躡足探近床邊,見衛紫衣雙目緊閉,舔舔舌頭,奇道:「怎麼還沒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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