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七個面具 | 上頁 下頁
一〇


  可憐秦寶寶,自幼在眾人哄護下長大,向來只有他搗蛋,一遇上被人耍戲,想哭的感覺。立即擁上,總算在外生活有段時間,比較能克制自己,忍了又忍,才沒真哭出來,接下來就是要想法子找出耍他的人。

  做什麼呢?

  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要救回拾面具。

  所以,大眼珠子又瞪向王能。

  最可憐的是王能,自昨夜有幸得遇寶少爺,倒楣的事就一件接著一件,這次誤信人言,弄丟貴客﹝本來是人質兼囚犯﹞,找得到人或可將功贖罪,不然下場令人一想便膽寒,但又上那兒找人呢?

  秦寶寶看得王能害怕,道:「你還呆站著做什麼?」

  王能醒悟,忙道:「是,屬下這便派人去找。」說著便待走。

  「等等!」秦寶寶道:「沒有線索,你怎麼個搜法?」

  王能口拙,道:「就算翻遍蘇州城,也要找出人交還少爺。」

  秦寶寶真感洩氣,心道:「大哥手下也有這麼無能的人,可見「金龍社」雖財大勢大,詬病也多。」嘴上卻道:

  太平糧吃得多,警覺性也隨著減低,王頭兒,如果照你所議搜遍蘇州城,『金龍社』在蘇州能立足麼?」

  王能大剌剌道:「屬下擔保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秦寶寶厭倦的道:「你有意硬搜,這成麼?」

  王能道:「為了寶少爺是在所不辭……」

  「閉嘴!」秦寶寶叱道:「你非為少爺我,而在為自己打算,因為你怕呈報上去免不了責罰,於是想私了,來個欺上瞞下,好大膽子。」

  王能被說破心思,面上一紅。

  秦寶寶狡黠道:「你沒有線索是搜不到人,快呈報上去,請這兒的首腦派探子查訪才有用,不然你私自亂來,給上頭的知道,可是罪加一等。」

  王能連聲道:「是,是,屬下立即去辦。」

  秦寶寶想起拾全忠,道:「嬰兒抱來給我,順便將乳母也叫來。」

  一名弟兄連忙跑去,不久一名四十上下的健壯婦人抱著一歲多的拾全忠走出,秦寶寶接過嬰兒,朝他扮個鬼臉,嬰兒似乎認人,張嘴笑了。

  王能倒也明白寶寶要乳母出來的用意,道:「這奶娘原是撫育屬下小兒,少爺的小貴客用得著,盡可支遣她。」

  秦寶寶點點頭,帶著乳母走了。

  王能積了一肚子怨氣,立刻發作在屬下兒郎身上:「你們全是白癡,居然沒一個看出那三人是冒牌貨。」

  眾人雖不滿也不能回嘴,這就是在下位者的難處。

  王能又嘮叨念了一堆,才大吼:「還不分頭去找幫手辦事——」

  眾人如蒙大赦而去。

  王能則思量如何呈報上去,又能使自己不受罰。  虎丘,在蘇州閶門外。

  春秋末年,長江下游新興吳、越二股勢力,與中原互爭霸權,吳之霸主闔閭,于爭戰中負傷,傳其屍身即葬於此。據說當時有三千寶劍與闔閭合葬,秦始皇東巡,來此求劍,有白虎當墳阻之,秦始皇以劍擊虎未中,劍落之處,卻崩裂成池,後世之人知道這典故,因名為「劍池」。

  靜夜中,遊人早倦怠而歸,卻有四人流連不返,不知是生來膽子大,還是有人相陪壯膽,抑是江湖人物?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燕紛飛;

  誰為含愁愁不盡?奈何魂魄歸不歸?」

  一聲清亮的吟哦詩聲,劃破靜夜,聽入耳裡,直讓人感覺到那人充滿生命的歡樂,連吟詩都帶含著幾分開玩笑的味道。

  為首那人年紀比他大些,尷尬道:「石真,你再戲弄做哥哥的,俺命胡岑將你丟入劍池。」

  石真哈哈大笑,拍手道:「堂堂『神鷹堡』的堡主鐵嬰也禁不起激刺,表兄啊,你到底為誰愁不盡?鎮日價失魂落魄,說與小弟聽聽,也許能為你拿點主意。」

  鐵嬰不敢面對他,只是大聲開玩笑道:「左右護法,將這無禮小子給拋入劍池懲治!」

  「神鷹堡」的左護法胡岑與右護法張朗,其實也就是鐵嬰,石真自小的玩伴,大夥兒一起長大,都很清楚彼此脾氣,知道二兄弟在玩笑,只笑不動。

  石真就好象被寵壞的弟弟,挖苦人道:「哥哥,做了堡主便學會欺負兄弟,真了不得,那個女孩子喜歡上你,可不被你吃得死死了麼?」

  鐵嬰紅臉斥責:「石真,不要胡說!」

  石真卻一意要挖出鐵嬰內心的苦惱,他不忍再見表兄神魂不守的受折磨,正經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做弟弟的一雙眼睛能洞察細微,你不從實招來,回家我抬出姨娘來逼問你。」

  鐵嬰望著這位二十出頭的表弟,真束手無策,無奈道:「說了無補於事,到那裡去找人?」

  石真見已有頭目,忙道:「兄長不說,小弟何以為你分憂?知道姑娘大名麼?」

  鐵嬰回憶起去年受傷被寶寶救起,紫秋如對他細心照顧,每想起就覺得甜絲絲,喃喃道:「她的頭髮像一匹黑絲緞,她的眉毛是彎彎的柳葉,她的眼睛是天上的月亮,她的鼻子是可愛的山丘,她的嘴是好吃的櫻桃,她坐不動膝,立不搖裙,喜不大笑,怒不高聲,而且美如仙子,一切一切都太完美了,反觀那頑皮小子,簡直一無是處,與之相比,有如蛤蟆與天鵝。」

  這番話若給秦寶寶聽見,不狠狠踢他一腳是不會甘心,辛苦救回他一條命,反而嫌東嫌西,說頑皮小子一無是處。

  俊美無儔的寶寶,居然是「蛤蟆」?

  由此可見鐵嬰對寶寶成見很深,因為那小鬼太頑皮了。但這也可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其它人便萬分不如了。

  石真才聽傻了眼,這位眼高於頂的表兄,素來不將女子放在眼裡,比如他說某位姑娘眸亮如星,鐵要便不屑的說「二顆黑豆罷了」,若說姑娘眉彎如柳,他就取笑「咱們家後園子的香蕉更彎」。

  今日反常的讚美實是怪事,忙道:「那位姑娘是誰家閨秀?」

  鐵嬰歎口氣,道:「我只知道她叫紫秋如,其餘的便一無所知。」

  石真急道:「你怎麼沒問呢?」

  鐵嬰靦腆道:「她不提,為兄怎好意思唐突,要知道她是聖潔仙子,我等俗人是不容冒瀆的。」

  石真凝望鐵嬰那副深情與敬重的模樣,不禁對紫秋如起了莫大好奇心,居然有偌大魔力迷惑他表兄。

  鐵嬰搓著手道:「真弟,你說為兄是不是太傻了?」

  「不,不!」石真知道地這時最需要鼓勵,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否則就不正常了。」

  鐵嬰很是興奮,又洩氣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石真鬼點子多,立即道:「你早把事情經過告之愚弟,辦法或許早想出來了。」

  鐵嬰也知他頗有二下子,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對於秦寶寶背著衛紫衣搗蛋,直呼他「鐵嬰兒」之事略過不提。

  石真聽得連連點頭,道:「紫姑娘的確可人,不過,你放心,她肯溫柔照顧你,至少對你沒惡感,表兄你的希望很大。」

  鐵嬰高興得摟著石真肩膀,忙道:「那你快說到那裡找人?」

  石真一笑,道:「別急,她人既然跟衛紫衣一夥,還怕跑得了。」

  鐵嬰頓時臉泛光彩,叫道:「對呀,可憐哥哥我一直沒想到這層,走,石真,咱們這就上『子午嶺』見紫姑娘。」

  石真哭笑不得道:「現在?三更半夜要我趕路,不,明天再說,而且這紫秋如的身份也得合計合計,咦——怪了……」

  鐵嬰問道:「你又有何主意?」

  石真沉吟道:「我突然覺得紫秋如這名字很熟,似在那兒聽過!」

  這時左護法胡岑上前道:「堡主、公子,『紫竹宮』的宮主下嫁『金龍社』二領主張子丹,聽說由胞妹承繼宮主之位,會不會是……」

  石真大聲道:「沒錯,紫秋如是『紫竹宮』的宮主,那可糟了,為了維持『紫竹宮』,只怕不肯現身江湖,而且除了前任宮主,任誰也不知『紫竹宮』所在。」

  鐵嬰神色一整,堅定道:「我非試試不可,鐵嬰想做的事,沒有辦不到的。」

  石真暗笑道:「有人鼓勵真可怕,前一刻還在患得患失,現在卻仿佛赴戰場的勇士。」嘴上卻道:「有緣千里來相會,也不用太執著。」

  鐵嬰神色凜烈:「抱著必死的決心,天神也會受感動的。」

  「沒有這麼嚴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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