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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幸虧他沖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準備退回來,幾乎在刀光閃起的同時,他又退回到屋子裡去。

  刀落空,劈到了門板上,深深地嵌進了木頭裡。

  謝靈均大笑,身子如驚虹般掠起,又沖到了門口。

  其實他第一次沖到門口,就是引那一刀出手的。

  現在他又沖到了門口,因為他料定對手就算來得及再出刀,動作也不會那麼快、那麼狠了。

  可是他錯了,一把漆黑的刀,無聲無息地從另一個角度刺過來,貼著他的肋骨,深深地刺入他的身體裡。

  他絕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他確信,門口絕對只有一個人在呼吸,也就是說,絕對只有一個人。

  那麼,這一把從另外一個角度刺過來的刀,又是怎麼回事?

  那柄雪亮的刀還深深地嵌在木門上,執刀的人好象並不想把它拔出來。

  因為那不是人,而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一個木偶怎會用刀殺人?

  謝靈均忽然想起,傳說中的少林寺木人巷中,就有這種可以殺人的木偶。

  據說能夠逃出木人巷的人,幾百年來不超過三個。

  他能夠逃過木人的刀,已經是一種僥倖,被那把漆黑的刀刺中,就成為必然。

  漆黑如墨的刀執在一個女人的手中,女人的臉上蒙著黑紗,透過黑紗只能看到裡面一雙發亮的眼睛。

  刀拔出,謝靈均也跟著倒下,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那女人是誰,究竟為什麼要殺他。

  血不停地從傷口流出,這一刀刺得很深,謝靈均以為自己一定是死定了。

  迷迷糊糊的,他聽到腳步聲,人很多,但每個人的腳步聲都很輕。

  來的人無疑是一群高手,在京城裡,這麼多的高手同時出現,那麼只可能是子午嶺的人。

  衛紫衣、秦寶寶、席如秀、張子丹、陰離魂一起都來了。

  這時謝靈均已經昏了過去。

  寶寶眼尖,第一個看到謝靈均身上的鮮血,他並沒有看到女人,女人早已走了,木人也被帶走了。

  她驚訝地道:「好象死了哦!傷口很深,以謝靈均這樣的武功,也會被人刺傷?」

  衛紫衣注意到門上的刀痕,又仔細地翻看著傷口,問寶寶道:「他還有沒有救?」

  寶寶吃驚地睜大眼睛,道:「大哥要救他?他把我們逼得那麼慘,他又那麼壞,被人刺傷是活該。」

  衛紫衣道:「不管怎麼樣,先救活他再說,他為什麼要來京城,這其中是什麼原因,也許對我們很重要的。」

  寶寶一邊聽一邊點頭,道:「既然大哥為他求情,我就破例救他一次。」

  席如秀道:「傷口這麼深,很可能刺到了心臟,有救急藥嗎?」

  寶寶大眼睛一瞪,道:「小小的刀傷都治不了,寶寶還當什麼小神醫?」

  席如秀吐吐舌頭,退了下去,寶寶手腳伶俐地清洗傷口,敷上傷藥,最後輕輕一拍謝靈均的臉,道:「小乖乖,別裝死啦!醒來吧!」

  或許他的傷藥很管用,或許他的巴掌拍得有效,謝靈均悠悠轉醒,他抬頭看到了眾人,第一句話就是:「別殺我,我有幾句話要說。」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昏了過去。

  寶寶道:「可真是膽小鬼,第一句話就是要我們別殺他。」

  大家一起看向衛紫衣,期望他能夠拿個主意。

  衛紫衣道:「如果他懷不軌之心,是絕不敢來京城的。」

  席如秀道:「那麼他來京城做什麼?」

  衛紫衣道:「不知道,一切等他醒來以後再說。」

  謝靈均睜開眼時,看到一個花白鬍子老頭坐在床邊。

  花白鬍子老頭一看到他醒來,就笑道:「畢竟是年輕,中了那樣厲害的一刀還能夠活過來。」

  謝靈均道:「這裡是不是子午嶺?」

  花白鬍子老頭點點頭,道:「我姓季,正是『金龍社』的大夫。」

  謝靈均送出一個微笑道:「麻煩你請衛紫衣來,我有話對他說。」

  衛紫衣正好走了進來,身後是形影不離的「跟屁蟲」秦寶寶。

  衛紫衣道:「你醒了。」

  謝靈均欠身,道:「多謝大當家不殺之恩。」

  衛紫衣道:「我也想不到我居然會救你,你不是有話對我說嗎?現在你可以說了。」

  季大夫道:「他已經沒事了,我出去。」

  衛紫衣點頭,季大夫退下。

  寶寶目不轉睛地盯著謝靈均,心道:「聰明點就不要說謊,否則我一定揭穿你謝靈均首先歎了一口氣,臉色變得很沮喪,像喪家犬的那種沮喪。他說:「我差一點就傷害了大當家,對此我恨內疚。」

  寶寶心中哼一聲,心道:「先討好,再說話,好狡猾。」

  謝靈均歎道:「可是我回去之後,我師父卻怪我沒有盡心,自白喪失一個最好的機會。」

  寶寶心道:「活該!」

  衛紫衣道:「那一天,的確有很多機會你沒有把握好,否則,我衛紫衣真的會死在你的手上。」

  謝靈均道:「師父也是這麼說,我當時並不明白他對那一天發生的事為什麼知道得那麼詳細。」

  寶寶道:「一定是邱氏兄弟告的密,他們倆為了推卸責任,肯定把所有過錯都推在你身上了。」

  謝靈均道:「寶少爺說得不錯,邱氏兄弟看上去很笨,其實卻很精明,他們告了密,並且添加了我不少罪狀。」

  寶寶哂笑道:「張真人會相信他們,而不相信你這個得意弟子嗎?」

  謝靈均苦笑,臉上盡是深深的無奈,他道:「邱氏兄弟是一對老實人,除了我,他們都是這樣以為的,一個老實人怎會撒謊,又怎敢在師父面前撒謊?何況,還有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寶寶道:「什麼原因?」

  謝靈均道:「這幾年我的鋒芒太露,出的風頭太多,而我卻只是三弟子,我約兩位師兄不但嫉妒我,而且還怕我立的功勞太多,師父就不再看重他們。」

  寶寶道:「因為他們的陷害,你被迫逃了出來,是嗎?」

  謝靈均道:「師兄的武功並不比我差,如果他們聯手,我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一次師父已經對我心生懷疑,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殺害我。」

  他嘆息不已,目中泫然有淚:「如果大當家不收留我,天下之大,已經沒有我的存身之地。」

  衛紫衣一直靜靜地聽,沒有說話,此時他反問道:「你以為我會收留你嗎?」

  謝靈均道:「我不止一次與大當家過不去,如果我是大當家,一定不會收留的,可是大當家畢竟不是我,大當家是一個領袖人物,領袖人物的想法總是和別人不同的,所以我僥倖來試一試,反正我已經無路可走,大當家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他說得很真誠,寶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希望能捕捉到一點謊言的影子。

  她沒有如願。

  衛紫衣道:「你說的每一句話都無懈可擊,可是我怎樣才能相信你,你若是我,你以為應該怎樣處理這件事?」

  謝靈均道:「把我當作一個囚犯關起來,關在最堅固的牢裡,佈置最嚴密的人手,時間一長,大當家就會相信我說的是實話,那時再把我放出來,也並不算遲。衛紫衣沉吟不語,謝靈均的神情並不緊張。或許他這一次本來就不抱太大的希望,衛紫衣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他。寶寶反復地回味謝靈均的每一句話,試圖找出破綻來。想來想去,謝靈均說的可信度,有七八成之多。衛紫衣道:「既然你的建議對我並沒有什麼不利,我不妨試一試。」

  謝靈均很快被轉到「金龍社」的專關囚犯的牢裡。

  和別的犯人不同的是,謝靈均吃的是和「金龍社」兄弟一樣的飯菜,可以有乾淨的衣服穿,每兩天還可以洗一次澡。

  其它犯人都對謝靈均很羡慕,謝靈均自己也似乎很滿意。

  在「金龍社」的議事大廳「龍吟閣」,眾首領專門為此事展開了議論。

  因為寶寶近年來的表現非凡,在某些事情上,大家都不再把他當作一個孩子,很多時候,大家都希望能聽到寶寶的意見。

  衛紫衣特地為寶寶定做了一張楠木椅,和別的首領不同,寶寶旁邊的茶几上,擺的不是茶、酒,而是玩具。

  現在大家正議論紛紛,寶寶卻玩個不亦樂乎。

  席如秀性子最急,他首先道:「何必要那麼麻煩,供他吃,又供他穿,乾脆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陰離魂陰陰道:「萬一謝靈均真心投靠,我們卻為了省事而將他殺了,豈不讓天下人笑我們」金龍社「沒有容人的雅量?」

  大家都點了點頭。

  席如秀見陰離魂有壓倒自己的可能,又見他眼中已有得意之色,怎能甘心,遂大聲道:「謝靈均非池中物,萬一變起不測,禍起蕭牆,到時候你哭歪鼻子也來不及。」

  寶寶「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席如秀連忙討好寶寶,希望得到支持,道:「寶寶,我說得對不對?」

  沒想到寶寶卻道:「想像陰大執法哭歪鼻子的樣子,一定非常有趣。」

  眾人不由莞爾一笑,陰離魂黑臉更黑,不過他不敢針對寶寶,而是冷冷地道:「牢房堅固異常,就算謝靈均是銅頭鐵臂,也沖不出來,怎會有蕭牆之禍?」

  席如秀笑道:「京城的天牢更加堅固,戒備更加森嚴,可是逃獄破牢之人比比皆是,這又怎麼說?」

  寶寶忽地插言,道:「謝靈均如果想逃走了,就不會自動進去,如果自己進去,就不會出來,再說,就算他逃獄出去,也不會對」金龍社「有半點影響的。」

  撇撇小嘴,又道:「三領主說來說去,陰執法說去說來,說的都不在點子上,等於白說。」

  陰離魂和席如秀齊皆不服,席如秀道:「我們怎麼沒說在點子上?」

  寶寶道:「關鍵的問題,應該是謝靈均這個人是否可以信任。」

  衛紫衣一笑,道:「寶寶說得對。」

  席如秀笑道:「哥兒倆一起上陣,我等豎起白旗了。」

  衛紫衣一笑,道:「寶寶,你以為該怎樣處理謝靈均?」

  寶寶道:「留而不用。」

  席如秀道:「什麼叫留而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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