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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羿死奴淡淡一笑,摸出了碎銀塞到小三子手裡,說道:「行!小三子,有一件事想拜託你打聽打聽。」

  小三子的聲音一下子興奮了起來,揣了銀子入懷,嘿嘿笑著問道:「客倌有事儘管說,小三子別的不行,跑腿比誰都快。」

  「很快,人機靈就有賞!」羿死奴淡淡一笑,說道:「前天有一輛黑馬車的事可知道?」

  「這個當然!」小三子面有得色,笑著拍胸脯道:「客倌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那輛馬車的下落何往。」羿死奴笑了起來,好親切的樣子拍著小三子的肩頭道:「你知道,那輛馬車如果能買下了用來裝藥材,以後做生意可大大有幫助。」

  小三子的腦袋還真靈光,立時一拍掌笑道:「對呀!那輛黑馬車這般有名,以後運著藥材在城裡轉過三兩圈,人人都知道是貴寶號活招牌。」

  羿死奴笑了,覺得這小子腦袋動得極快,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小三子好快的出去,羿死奴嘿嘿一笑,負手到了窗前。

  他住的是二樓上層向東的廂房,背著大街。

  這廂望落下去,是正對著一間黃瓦屋宇的後院。

  黃瓦屋頂有氣派的,占的地面不可謂不廣。

  羿死奴凝眉看著,可有了一點點的端倪來。

  後庭苑裡種了不少樹,有高有矮。

  他發覺特異的是,這些樹的排列並不太正常。

  所謂不太正常的意思,就是指有人故意這種種法。每棵樹之間有一定的距離,高幹低木間已有一定的設計。

  最特別的是,明明是豔陽清秋的日子,樹林中猶浮動著一層薄薄霧氣。

  羿死奴偏頭想了一想,笑了起來。

  「好客客棧可一點也不好客!」羿死奴嘿嘿自語道:「虎背之後豈容有長矛頂著?」

  他搖了搖頭,看見遠遠的那端廂房回廊裡有人走過。

  那是兩名全身黑玄衣袍的女子,動作又快又俐落,誰都看得出來她們的武功不弱,最少身形移動間的那股輕靈,絕對是好手。

  長安城裡的武林人物很少不知道前天大恨後馬車之側有四名身著黑玄衣的女人護駕。

  羿死奴笑了笑,換了件雪白的衣袍,系上紫金的腰帶晃到了樓下。

  「客倌要出去逛逛?」羿死奴記得這個掌櫃的自稱老魏,他在櫃檯後面將目光離開算盤,抬起了頭來笑著招呼道:「對長安城熟吧?」

  羿死奴溫和一笑,朗聲道:「久聞長安佛音古寺為天下八大名刹之一,正想前往禮佛。」

  老魏呵呵一笑,猛點頭道:「應該應該,到了長安不聞佛音,那真是愧對武則天了!」

  武則天雖然是中國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但是尊佛甚勤,長佛音寺便是在大唐之時由她手中所建。

  據說,佛殿內壁柱雕塑是由藏密請來的加比利學派所鑄,而寺中上百金銀佛像則是由萬沙學派塑造。

  萬沙學派的鍍金之術,號稱天下第一,這等令譽直到了千百年後的二十世紀猶受舉世推崇。

  人在丈外,梵音唱唄已是聲聲入耳。

  佛音古寺真有古寺的味道,歷經七百餘年的人世風霜,那一根根的石柱鼎立傲然。

  羿死奴抬了一下眉,見大寺前庭懸掛著一排又一排的燈籠,整面如牆的開展來。

  算算,有近千之眾。

  七月,在佛教是蘭花節,為的是紀念昔年釋迦牟尼的弟子目犍璉到地獄救母的事蹟。

  後世民間謂之以「鬼門關開」。

  每逢此月,法事功德特別多。

  羿死奴緩步踏入,只見前庭有上百個焚爐,各處都有著人在爐前燒金紙,是為了給死去的親人吧!

  紙灰在空中打轉、飛揚。

  羿死奴忽然想起了「百八龍」中有人曾告訴他。

  「七月節燒紙錢必然滿天飛舞。」說的人解釋道:「因為,眾鬼爭奪!」

  那時的羿死奴還小,只有傻楞楞聽著。

  「可是在平時如果是專門燒給某一個『人』……」那人笑著道:「那『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一定不會讓風吹走。」

  羿死奴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

  不過,他相信的一件事是,江湖中誰的劍快,誰的拳頭硬,誰就可以生存下去。

  未時,秋老虎好像特別的熱人。

  偶爾在這時候起了一陣輕輕的涼風,風中有香氣。

  有兩名穿著鮮黃鑲綠滾邊的女子,她們的手臂上掛著盛滿蘭花的籃子。

  款款移步,女人身上的香氣和籃中蘭花的清雅氣味在風中融合成一種令人陶醉的呼吸。

  羿死奴在看,還有不少的男人也在看。

  因為,像這麼美而又這麼有韻味的女人,看幾眼總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這兩個女人走進了大雄寶殿,羿死奴笑了。

  最少後頭跟了十七八個「正好」也逛進去的男人,他有七八分的把握,這兩個女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既然人家的目的是自己,又何必眼巴巴跟人家後頭走?他笑了,轉了個彎,由回廊到後頭的偏殿去。

  偏殿當前有一座大銅爐,裡面已插滿了滿滿的香。

  濃濃冒升的煙霧,遮得前後人影都有點模糊起來。

  終究這兒是莊嚴的道場,人雖多,但並不喧嘩。羿死奴緩緩往前踱著,抬眉。

  銅爐前有三名老少正好插下了香。

  兩個老的是一對老夫婦,正由他們的兒子陪著進寺。

  香插入的時候,有一陣風飄著。

  風中除了香的味道外,還有方才那兩個女人的味道,羿死奴笑了,因為這中間還有淡淡的蘭花香。

  兩天前,韋燕雪不就是這樣著了人家的道兒?

  羿死奴信手拈了三支香朝佛殿內拜了拜,他轉身插香到銅爐的時候,攜蘭花籃的女人正站在那旁朝自己一笑。

  貝齒輕露,眼眸流轉,那一個男人都可以立即想到一些事,羿死奴的肚子在歎氣,也在笑。

  因為方才跟著這兩個女人後面進入大殿的男人們,此刻正是用著又妒又恨的眼光望向自己。

  羿死奴淡淡一笑,插放好了香炷,便再踏上回郎往後頭的廂房花園而去。

  這間佛音古寺建得相當巧妙,幾排廂房間不但植種花草,而且俱鋪之以白色的鵝卵石。

  落眼過去,在一片莊嚴中別有風雅情致。

  幾名僧人談笑的走動著,或有的在搬運東西,大概是為了法會的需要吧!

  每排廂房中各有一間較大的念佛室,一聲聲木魚敲打誦經之聲由裡頭傳來。

  是僧人們在做著功課。

  羿死奴繼續往後頭走著,最後頭這座大花園裡也有不少的遊客,這兒素來是長安城裡文人雅士聚集之所。

  每座亭子的樑柱上,多少都有歷代名詩人的題字,他站立到一座匾額題名「西望亭」之前,柱上是大詞人賀鑄的名詞——伴雲來。

  「煙烙橫林,山沉遠照,邐迤黃昏鐘。燭映櫳,蛩催機杼,共苦清秋風露。不暇思婦,齊應和幾聲砧杵。驚動天涯倦宦,歲華行暮。當年酒狂自負,謂東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驂北道,客檣南浦,幽恨無人語。賴明月曾知舊遊處,好伴雲來,還將夢去。」

  羿死奴輕輕喟歎一聲,踏上了亭子坐下。

  忽然,竟是趴在桌上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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