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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想不到這門傳說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大圓鏡返神功」竟然尚有在世間流傳。而且,直接對上了自己的「奪天人聖術」!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驀底,坐在木輪椅上,那柳破天從望著胞兄重傷倒地的身軀抬起雙眼,倏忽更添了蒼老幾分。不過,語調卻是極端冷靜:「大者廣大,圓者圓滿,鏡者不拒,返者同量。若一歸自身,你即是他,他即是你!」

  這話說道出應秋水「大圓鏡返神功」妙訣,不但兵王離魂若有所悟,就是那應秋水也為之蹙眉驚心。

  難道這個早衰的畸形廢人,真是當今中原武林傳說中,最神秘兵王一脈的背後智目?

  如果真是傳說中的這個人,自己和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戰,絕對不能落在他的眼裡。

  因為,他沒把握可以殺得了對方!

  也就是說,他沒把握可以阻止在交戰過程,柳破天陸續由交手過程看破「大圓鏡返神功」的破綻。

  他想到的是,如果柳破天一路講解出這門術,結果只有兩個。

  輸了,自己必死在對方的手上。

  贏了,所有的密會全讓鼎冷世聽聞。

  他應秋水是為了報恩,所以也不會狙殺這個女人滅口。如此一來,無論輸贏對自己都沒半點意義。

  所以他非走不可,而且要帶鼎冷世走。

  「縱使不能報恩——」應秋水的想法很簡單:「最少,不能讓恩人的女兒陷入險境!」

  應秋水驀底一個旋身,撈抱來不及反應的鼎冷世便走。

  他一竄身,盛擊當然也不會留下。

  有時候,身為江洋大盜最大的好處是——可以不顧仁義面子,不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死撐。

  活著,總是海闊天空,笑駡由人又不少一根寒毛?!

  「天師父有何打算?」兵王離魂問得十分恭敬。

  「先救家兄——」

  柳破天的聲音尖銳響起,那顆大頭猛力搖了兩下,口氣充滿怒意:「鼎冷世那賤娃兒一搞,我是了身份。如今,只有將我們送到塞外!」

  「是——」

  兵王離魂欲言又止,那柳破天雙瞳精光一閃,尖著嗓音道:「你想找蘇小魂報仇?」

  「一切以天師父安全為第一要事。」

  兵王離魂像是下定了主意:「最少,也要將兩位送到吞星、追日兩位兄長手上,如此離魂才會安心。」

  吞星公子、皇甫追日,如今正在靈石縣城。

  不但他們在,唐凝風一行加上老字世家的四掌櫃一行也在。

  似乎,那裡是風雲際會。

  兵王離魂轉念一想,唐凝風即將和兵王追日一戰。

  屆時,銀步川那老頭不得不到場做見證。

  換句話說,要殺銀步川,不如在成吉思汗陵以逸待勞?!他想通了這點,更想通了一件事:如今天下武林人人都知道自己要殺銀步川以逼出蘇小魂。屆時,成吉思汗聖陵一戰,蘇小魂說不定會派人暗中保護銀老頭。

  「兵王追日和唐凝風一戰……,」柳破天似乎早已看出這一層可能:「事實上是你更接近蘇小魂一步!」

  兵王離魂臉上有了一抹光彩。

  聖陵一戰,就是他狙殺銀步川之時。

  誰,保護銀步川,誰就知道蘇小魂的下落!

  咱們唐大公子伸了個懶腰,終於忍不住開門見山的問了人家:「我說四掌櫃的,你一路跟著哥哥我,有何企圖?」

  老實那張白胖胖短眉頭的圓臉也不紅一下,回道:「歐陽姑娘想要遊山玩水,在下一路奉陪罷了。」

  這話再追問下去就難看啦!

  人家小倆口子說不得是在培養感情,濃蜜的很,如果再不識相窮追猛問,未免太令人笑話。

  「這老小子帳算得精,」唐大公子咬了咬牙,哼哼道:「想不到連太極推拖功夫也是一流——」

  他才喃喃自語罵完,驀地有人大叫:「救命啊——」

  忽隆一下,隨這粗啞嗓音,有個黑魯魯漢子闖了進來。嘿,這老小子不就是被柳生天心追殺的龐不忘?

  被柳生天心追殺?

  唐凝風公子一面孔的沒好臉色,揪著人家龐胖子半跌半撞進來的領口,歎氣道:「天下那麼大,你幹啥往這裡鑽?」

  瞧瞧這胖子,滿頭大汗,不過好像瘦了一圈。

  「別鬧啦,唐大狀元——」

  龐不忘好大喘了一口氣,忍不住眼角直瞧門外。

  門外,柳生天心正從街道上迎著風沙——不,是隨身所過之處,正卷起風沙,一步一步走來!

  「你這老小子先告訴哥哥我一件事——」

  咱們唐大狀元一副趁火打劫的樣兒,嘿嘿不懷好意的道:「「李墨凝」到底是誰?」

  龐胖子一刹那臉色有夠難看,一面子苦瓜唉唉叫道:「我不全都認了嘛?喂,唐大俠你可別見死不救?!」

  「如果你真是李墨凝那唐哥哥我根本不會救——」

  唐凝風沒好氣的道:「別忘了,你還在考慮拿我的人頭去換六大賭坊出標的一百萬兩耶——」

  這下龐不忘那張臉可是夠扭曲的了。

  轉眼,柳生天心已然到了茶館入口,正冷冷盯著龐胖子,簡直那眼光就像是看著死人。

  忽然,龐不忘大大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事到如今只有說出李墨凝真正的身份!」

  這話夠爆的了,當場一屋子裡的人全拉長了耳朵。

  咱們唐哥哥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起來。

  因為,龐不忘是對著柳生天心「招供」,而不是對他唐凝風狀元開口。

  換句話說,這個姓龐的想栽贓,而且是栽到自己的頭上!

  「就是他!」

  果然,那個死胖子肥嘟嘟黑魯魯的手指一伸,差點戳到唐大公子的鼻頭上,故作好大一聲歎氣:「李墨凝真正的身份,正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唐凝風!」

  東方生門,壑然開朗。特別翠綠的一道草路,像是被天地生機所觸發,綿延直伸出了這片奇門林外。

  鄺山海拄著木杖,大步向前率先出了樹林。

  林外,有歲末的風,冷冽中他大大吸了一口氣!

  「哈、哈、哈……」鄺山海忍不住長笑,終究那數十年困鎖,就算是仙境,也比不上這真真實實的娑婆世界。

  林外有雪,雪中有墳。

  鄺山海長笑數聲後,凝目望去。

  此際,藏大小姐已是趨前,玉掌輕撫去墓碑壓雪。

  鬥然,「顏龍月育葬此」,六字躍入眾人目中。

  墓碑是用整塊圓木豎立,並且被人以超絕內力以指代刻直書。好內力,直入有兩寸之深。

  「看來這是顏龍奇人自書自葬於此?」宗無畏沉聲自道:「真是豁達漢子,談笑生死於無謂。」

  「哼!什麼豁達漢子?!」

  鄺山海數十年惱恨一觸即發,猛得跨大步向前,掄起手中拐杖,便是橫掃劈斷顏龍月育的墓碑。

  他這動作來得又快又猛,眾人來不及反應,便見得那碑「」的硬生生被掃成兩段。

  「老賊,真是欺人太甚,活人死人都不放過——」龍征雙眉冷挑,將象牙白劍挑執在掌,一指鄺山海斥道:「枉你被天下人尊稱「奇人」,也不過是心胸狹窄的小人!」

  鄺山海冷笑一聲,正待反唇相譏,驀底墓碑之前的藏雪兒輕訝呼道:「原來顏龍奇人在碑內留藏遺書?!」

  這話驚人,眾人不由得循目望去。

  只見,那橫斷裂處果真有一封信函藏置其中。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斷口處亦被人以內力留下:「鄺奇人山海兄,于永樂九年十二月十二日午時,斷碑見函!」

  刹時,鄺山海全身一陣顫抖,心中百感交陳。既是惱怒自身被顏龍月育算盡,暗底私心又有一絲佩服敬重。

  顏龍月育啊顏龍月育,我鄺山海一生當真徹底輸在你的掌指捏算中?!

  鄺山海伸手探取那信函,掌中五指本想一發內力將它粉碎。卻是,龔天下忽然開口淡淡道:「家師曾言,若是它日見得顏龍奇人留函,有一段經文轉告鄺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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