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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柳破天根本沒有回答她這句問話,只是嘶啞著聲音朝他胞兄道:「大哥,我們快去取『神龍頂上王』的……」

  後面的話語已經是飄渺難辨。鼎冷世聽得前頭,忍不住報復似的得意大笑:「拿什麼?已經燒成灰了!」

  話聲才停,柳破煙兄弟倏忽出現在眼前。

  「小女娃兒,你說什麼?」柳破天在那張木輪椅上神情似乎相當激動,特大的那顆腦袋全被血管漲紅。

  鼎冷世可得意了,直瞪著這個全身萎縮得只有童子大小軀體的柳破天,碎口嘲罵道:「廢人,就是本姑娘放一把火燒它個乾乾淨淨,你能奈我如何?」

  柳破煙顯然對鼎冷世這麼喝罵他胞弟極為憤怒,立即輕放下柳破天,沉沉冷冷道:「好個潑辣娃子,老夫今天就叫你生不如死!」話畢,便是要挪步動手。

  倒是那柳破天在木輪椅上嘶聲怪笑,尖銳著嗓音道:「大哥,不用跟這女娃計較,我已經在她身上下了七種奇毒,瞧瞧鼎老頭能不能救得了!」

  鼎冷世雙眉一挑,內息方才轉動,立即覺受到腹部的大橫、天樞、神闕三穴,喉部廉泉及頭頂上星穴位隱隱間似痛似麻,只要一運功呼吸,便慢慢擴大。她當下臉色大變,正是要破口大駡,那對柳家兄弟忽兒間又消失在這花園奇門陣裡!

  ※※※

  魔教藏寶閣這場大火又快又急,忽兒間已像沖上雲霄,和遠方最後夕暉各自染紅一片雲天。

  冬天夕斜,已經可以見得轉藍的蒼穹有幾點孤星;狂焰飛卷中,份外在寒熱交流的空氣裡,有種難以形容的對比。

  宗無畏昂然立身在大火之前,忽的放聲大笑,道:「好大火,燒盡古今多少珍寶,真是難得一見!」

  龍征冷冷站在他後方丈許處,哼道:「這些都是朝廷重寶,你還不自刎以謝天下!」

  宗無畏慢慢轉過身來,盯著龍征須臾,沉嘿道:「本教主已經得到今早在誇父山下一戰的消息……看來東海四天王已經被朱棣那個狗皇帝招收?嘿、嘿,居中拉線的就是你!」

  龍征劍眉微掀,英氣逼人,冷冷回道:「本捕快順便告訴你,賀白髮早已歸順朝廷,是我叫他跟龐動戰通風報信!讓你們兩個狗咬狗……」

  「好大膽女娃子!」

  夏小淚怒喝道:「今天誇父山就是你暴身荒野之處!」

  龍大捕帥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有種嘲諷的眼神,又將目光落向坐在地上以後爪搔耳的維摩大犬,一切盡在不言中。

  夏小淚當然知道人家意指的是方才被維摩大犬打敗之事,不由得惱羞成怒,一個旋身便是連出七腿。

  龍征冷冷一笑,驀地從右袖內滑出「象牙白劍」,極快速拍、拍、拍連七響,硬是以劍身連打了七下夏小淚腳底板!當場,讓這位麼魔教長老痛得兩腳撐不住身子,軟坐在地。

  這會兒大夥才看清楚,名聞天下龍征捕帥的「象牙白劍」……這柄御賜為尚方寶劍,原來是根像短棍般的杵形劍。

  這象牙顯然是百年以上的老象遺物,否則質地不可能如此堅密,而且必然用過特殊的藥水浸泡。不然以剛才雙方如此強力的內力衝撞,早已碎裂數段!宗無畏雙眼一睜,沉笑聲道:「好個龍征,當今天下多少女子,能像你這麼有膽識的不出三個!」話聲一頓,又沉緩道:「你想緝捕老夫好向朝廷邀功?嘿、嘿……,好!本教主今日不以眾欺寡,就放你下山召集兵馬攻上來。我正明教絕不畏戰!」

  龍征冷冷一哼,昂首挑眉英氣勃發,回道:「宗無畏……,本捕帥念你是個難得人材,聖上憐湣你忠心義膽,皇恩特別被及,若是能歸順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而且加爵晉官!」

  「哈哈哈……,」宗無畏放聲大笑,回哼道:「老夫頂天立地,豈會在乎世俗名利?」

  「既然頂天立地,何不為天下蒼生多做點事?」龍征可半點也不退讓:「死守誇父山不過是愚忠而已。當今聖上英明,百姓安和樂利,多起兵燹又有何益?」

  的確,永樂帝朱棣在位這幾年算得上是國富民強。當年惠帝初即位便急著接受齊泰、黃子澄建議而削藩,以至引起了靖難之變(西元一三九九年),其間是非十分難以論斷。

  宗無畏臉色一沉,濃眉微掀喝道:「自古以來忠心義膽的英雄烈士,那一個貪生畏死!名不正,言不順,以何治天下?」

  龍大捕帥臉上映著火光餘燼,昂然回視宗無畏,同樣喝聲道:「當今皇上也是太祖後人,宗教主就算不顧自己生死,又何必多傷及無辜?」

  宗無畏放聲大笑,音出如地鳴震動人心:「龍征……,本教教眾從不濫殺無辜,而且個個是為義捨身不懼生死。老夫念你也是豪義中人不加以留難,你走吧!」

  話聲一落,右臂便是隨手一揮。當下,龍征只覺一股駭人氣機湧湃;她立即內息周轉,硬生生將對方這股內力化沒於無形。這須臾刹那,自己也驚出一身冷汗,沒料到宗無畏身受內創,而功力仍然如此雄厚。

  宗無畏顯然也為龍征能紋風不動而有點訝異讚賞,從鼻孔重重一哼,便別轉過身不再理會。那龍大捕帥雙拳一抱,道:「好,宗教主……,咱們後會有期!」

  龍征一個轉身到了龔天下身前,淡淡道:「龔郎,我就在山下主帥軍營中,希望你三日內能下山來找我……」

  龔天下面無表情,只是將目光投射在遠方最後夕暉沒盡處,像是自言自語:「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隨,或或吹,或強或羸,或陪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四掌櫃顯然陷入相當長的沉思。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這才噓出一口氣端了地上那杯早已涼透的普洱茶,一飲而盡。

  誇父山下和唐凝風一戰,他並沒有認為自己有什麼輸贏;不過,對唐凝風這小子有了一番新的評估:「銀步川算是慧眼識英雄,唐凝風的確有資格成為今年的武狀元。」

  東方流星輕咳了一聲,接話問道:「不知四掌櫃對於昨天傍晚龔天下和宗王師一戰的看法如何?」

  昨日老實和唐凝風交手完了以後並未離開誇父山,而是帶著東方流星和趙出行潛入魔教總壇,分頭進行各種勘查。他們看到了龔天下和宗王師交手,也知道鼎冷世放火燒藏寶閣;當然,也無意中發現了在這個世上有柳破天的存在,以及龍征策動了東海霸帝幫和魔教的戰爭。

  那些,已經是四個時辰以前的事。如今夜幕深垂,誇父山又像是恢復了寧靜;他們三個人就躲在藏寶閣的地下密室。這裡不但沒有人會來查探,而且餘溫猶在正可以抵擋歲末的寒流。

  東方流星每每對於這位年輕的四掌櫃行事充滿讚歎!就以躲入藏寶閣地下密室而言,正是誇父山最安全之處。他們還拿了燒破半邊的大唐三彩陶罐,裝了落雪煮出一壺挺香的武夷普洱茶。

  「四掌櫃總能在危機之中猶能自在品嘗人生樂趣。」這是東方流星對本家老實四掌櫃打從心底最佩服的一點!

  「稍早那一戰,他們兩人根本沒有使出什麼功夫!」

  老實輕哼一嘿,接著東方護法的問話,回道:「雙方氣機運轉若有實無,只不過是製造滿天雪塵的煙霧手法……」他頓了一頓,拿起那半破的三彩陶罐自己斟了茶,又邊道著:「不過,這兩人能配合到如此完美,嘿嘿……,有意思。」

  龔天下和宗王師雙方出手必須用力一致可以相互抵消,既不傷人也不損己;甚至,連拳腳的角度、速度也要搭配到天衣無縫!

  雙方如果不是從小練武長大,這種事要能做到盡善盡美,除非在當時要百分之百的信任對方!只要其中一人稍有異心,另外一人必是當場重傷甚至身亡。

  「這世界上竟然有人不過相見幾面未曾深談,便可成生死之交?!」老實輕輕一歎,自己都覺得好笑:「如果龍姑娘能和本四掌櫃如此相契,人生夫複何求?」

  東方流星這廂一聽四掌櫃如此喟歎,可是趕忙拉開話題:「那位龍捕帥似乎挺有心機?竟然可以策動東海霸帝幫和魔教開戰……」

  這話別有含意,怕那天龍征真被逼入了老字世家,只怕會搞得本家四大掌櫃翻臉爭鬥。

  老實這個聰明人嘿嘿一笑,那臉白肉有點了興奮似的泛紅,道:「像她這種人材如果能為本家拓展生意,那個歐陽世家想都別想沾上邊!」話是這麼說了,倒也不愧是老家四掌櫃,接著分析道:「她應該是先說動東海四天王,再由他們四人說服龐動戰出兵攻打魔教!」

  老實一分析起事情,立刻恢復了冷靜:「要說服東海四天王除了朝廷誘之以官祿和勢力範圍,想來還有東海霸帝幫內部傳說的『東海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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