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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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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紅色的紙貼著,就算是深夜夜深了也是相當顯目。在那個時代,街道轉角處常常有風燈豎著,所以字跡看起來也不困難。 子時,韋皓雁坐在東南方向的一處屋頂上沉思著。 柳帝王他們是不是真的走了? 夏停雲和夏兩忘一去妙峰山十日沒半點消息,會不會柳帝王他們接到了緊急的情況趕赴往援? 這件事想要有答案其實並不困難,因為妙峰山的事葉葉紅必然已經由他們的管道中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麼葉三公子如何來處理眼前這個情況就可以明白個梗概。她相信在這沉壓壓黑夜的某一處屋頂上,葉葉紅也一定在思考。 「嘿嘿嘿,他們在玩什麼把戲?」葉葉紅的位置是在西南這一側的屋頂上,淡淡的一絲冷笑道:「夏停雲和夏兩忘絕對不可能對外聯絡。」 田不時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不過他可以知道葉三公子這麼說必然有他絕對的把握。 「子時已到!」田不時皺眉皺得好深,道:「於吹煙他們四個怎麼還沒出現?」 「說不定早給柳帝王他們擺平了!」葉葉紅說得好平淡,簡直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似的,又道:「田老,你以為有沒有這個可能?」 聽語氣好像是明知故問。 田不時乾笑了兩聲,道:「等著瞧就明白了!」 葉葉紅臉色不動的點了點頭,應道:「對!」 這麼簡單的回答可讓田不時心頭七上八下了,葉三公子的態度可讓田不時心頭七上八下了,葉三公子的態度不怒不急,平靜得大大超出常情。 他不由得偏頭看了看身旁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男人,是因為月色的關係,還是因為老眼昏花了? 為什麼越是注視看著反而越迷惑了起來? 這個人真的就是自己一手抱大的葉葉紅? 在沉寂的巷道、沉寂的深夜,傳來一個很單調很單調的聲音,那是江湖郎中的手拍板交撞所發出來的。 兩片一個半手掌大的木條,「得得得」的在深夜的空氣裡好單調,卻又令人充滿了不安。 「沒有人在三更半夜趕路會發出這種聲音。」柳帝王看著暗街的那端緩緩的出現一條人影,背後行囊猶有一幟大幡在隨風飄鼓著。 「更不會有算卜郎中有半夜找生意!」皮俊嘿嘿接口道:「雖然看不見,不過哥哥我猜得出來那一幡白布上一定寫著『鐵口直斷』。」 他說著,可覺得好笑了起來,道:「他算得出今晚白跑一趟,或者算得出今夜會很慘?」 皮大堡主的話才說完,忽然間臉色就變了。 那一幟布幡已在風燈下看得清楚,清楚的字。 「若要尋虎,且看東北」。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能讓柳帝王他們三個臉色為之大變。東北,不就是他們現在躲的方向? 這是一種巧合,還是易卦上不可思議之處? 白布幡原來有兩層,一陣風吹過卷飛了第一層,第二層布條上又有字:「雙雄一雌,是柳皮宣」。 這回的八個字可真嚇人了。 「我們都躲得很好是不是?」宣雨情歎了一口氣,苦笑道:「而且我們也都有自信絕對沒有人監視!」 「是!」柳帝王回答得好乾好澀,方才在一炷香以前他們出來的時候,最少變化了七種身法。 而且三個人前後銜接照應,絕對有這點自信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們藏身之處,難道在風燈下的那個人知道? 更可怕的是用一枝筆一張紙就算出來了。 「怎麼辦?」皮大堡主不由得氣道:「瞧這小子神秘莫測,簡直是把我們玩弄股掌之中!」 柳帝王皺起了眉頭,耳中又另外有了一種聲音。 那是一種東洋木鞋踩在地上「格喀格喀」的聲音,像在這種深夜裡特別令人覺得吵雜煩躁,這回又來了什麼人? 從暗巷的轉角口忽然就出現了個傢伙。 「忽然」的意思是,一旦他從暗巷出來走到這條街上時,倏迅間沒有半點的聲音發出來。 這種感覺給人家一種很唐突的感受,就好像你平日聽慣了各種聲音,卻忽然耳聾了似的。 「可怕!」柳帝王歎了一口氣,道:「這種營造出來的氣氛在兩對戰時很容易讓對手驚惶而不知所措!」 宣雨情的眼睛一亮,接道:「這是不是葉葉紅的目的?而這些人正是製造這種氣氛的高手!」 不但高手,而且是頂尖的好手。 「江湖上這種人很少。」皮俊的眼睛閃了兩閃,嘿道:「訓練這種人的組織更少!」 柳帝王的臉色可也變了,他知道在那裡。 「那裡是一個非常神秘也非常恐怖的地方!」柳大混混的聲音竟然也會有點顫抖,道:「它的名稱叫『修羅天堂』。」 他朝宣雨情苦笑的解釋道:「那裡面沒有善惡之分,只要有緣就有機會進去,但是……」 柳大公子很沉重的歎了氣,道:「一百個中有九十九個在裡面發了瘋,而且,是只讓你發瘋而不讓你死!」 這才是真正的可怕?對沒有發瘋的人說,眼睛看的、手上摸的、身體碰的,都是一個字-瘋。 「所以能從裡面出來的人一定有極大的定力,非常非常超乎人類極限之上的定力!」宣雨情的表情相當的嚴肅,很沈重著每一個字道:「甚至可以說冷酷!」 柳帝王和皮俊都點了一下頭。 瞧他們點頭時那麼僵硬的神情,以及眸子裡掩藏不住的恐懼,是不是他們也曾經進去過了? 宣雨情沒有問,因為現在不是時機,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還有誰會出現? 「第一個叫做蔔癡,第二個的代號是影子。」葉葉紅看著那盞宮燈,淡淡的笑意中有一絲奇特極了的報復快意。 「是不是還有第三個?」田不時只覺得全身發寒,實在無法想像自己在江湖五十年的歷練還會恐懼。 「當然!」葉葉紅的笑容更詭異更奇特,聲音也變得縹緲起來,有如是來自地冥的深處,道:「第三個的代號很奇特,也很平常。」 一個奇怪又平常的名字是什麼? 田不時的寒意更濃了,忽然想到了一個字。 一個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常常聽到大人們驚嚇小孩子的話中有這麼一個字,一個充滿夢魘的字?鬼! 鬼!是一個人的代號。 但是「鬼」卻又不是「人」。 這裡面充滿了矛盾,更充滿了恐懼和不可知。 街道空蕩蕩的,就只有那盞風燈在風中忽明忽滅,風燈下站著的蔔癡和影子也忽明忽滅,好陰森。 「鬼」會從那個方向過來,他是不是就這樣平空出現?甚至猜也無法猜測「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一個失神,風燈滅了。 消失了光明,黑暗開始延伸恐懼。 延伸,無限的距離,從眼瞳孔開始而皮膚的寒意而背脊的涼而肌肉的僵硬而至心底……深處一股莫名。 莫名的死亡氣息擴散到全身。 在沉暗不見五指的街道那一角,小懸月的光芒似乎沒有什麼作用。沒有作用,凝目不見任何身影。 「這回來的是什麼人?」宣雨情也忍不住有些顫聲著,道:「為什麼以我的目力看不見有人?」 柳帝王和皮俊卻像是受到了重擊,同時發出一聲呻吟來,這種有如天地震動的呻吟像是一個人從小就有的夢魘般,這聲音是完完全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宣雨情快喘不過氣來,疾聲問道:「你們知道他?」 「是……」柳帝王閉起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道:「我們知道他,但是他不是『人』……」 他不是「人」?宣雨情長長吸了一口氣,可忍不住驚顫了起來,道:「難道『他』是『鬼』?這世上真有鬼?」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街角的那端先是有著好薄好薄的一層幽浮綠光出現。 浮動著的綠光像是「人形」的光氣呈現不規則形狀,是過了多久?韋皓雁已經忘記了時間,她看見的是那飄浮不定的綠色光氣終於穩定下來變成了一個「人」。 不!應該說是變成了一個人的形狀,但是「他」沒有前後眼鼻面目的分別。 「他」就這樣站在那兒,然後風燈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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