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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十六章

  武斷紅一直沒有出現在曉風大院。

  天下有什麼事比他獨霸武林的野心更重要?

  有,只有一件事。

  武年年。

  屍體已冷,冷如今夜的風。

  風,卻沒有他的眼瞳、他的心那麼冷。

  他有夢。

  夢想有一天成為武林中叱喝風雲的第一人。

  但是,今夜的夢變了。

  夢,已畫上滿滿悲傷的顏色。

  這裡是一片松林,武年年的屍體放在落鋪著滿地的松針上,脖子的血囗已經凝結,暗紅的一線。

  站立了多久?

  武斷紅是讓晨曦第一道光芒刺驚了眼眸才回過神來。

  這一夜裡,又不知落下了多少的松針遮蓋在愛女的身上,似乎很多吧!

  在武大先生的眼裡,除了武年年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龐外,已經看不見任何的事物。

  天色,越來越亮了些。

  武斷紅竟然在這個時刻想起了九百多年前的一個人。

  自西域東來的菩提達摩。

  他是看著武年年想到了魏塵絕。

  想到了魏塵絕就想到了趙一勝想到了「大禪一刀門」。

  然後,想到了達摩。

  達摩開禪宗之始,論禪不著語言文字。

  武斷紅的身旁有杜怨、楚臥和蒲焰。

  他們都不知道這位武大先生心裡在想什麼。

  最大的悲傷比最大的快樂還會令人想到佛。

  就好像一個正在得意成功的人不會去算命,而去算命的幾乎都是潦倒埋怨的人一樣。

  天色更亮了些。

  「通知留在「太公雅築」的裔衣。」武斷紅的聲音有沉沉的嘆息,道:「我們回去斷紅總舵。」

  「是!」杜怨應聲回座,眼中和另外在旁的蒲陷、楚臥一樣的訝異。

  他不明白為什麼武大先生突然在最後一步時撤退。

  蒲陷和楚臥也不明白。

  他們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武大先生的悲傷。

  但是,武大先生不應該是被悲傷擊倒的人。

  他們不懂,因為他們不知道武斷紅在這一夜裡心路掙扎和旁徨了多麼痛苦。

  連自己的女兒都會利用而害死的人,奪得了天下又有何用?武斷紅想著,問著自己的一句話是,這是上天的懲罰?

  懲罰一個本來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卻變成野心梟雄,違反天意的天怒?

  這一刹那,他忽然也可以感受到宋懷古的心情。

  宋懷古死掉唯一的獨子宋飛唐時在想什麼?

  慕容吞天有點訝異武斷紅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卯時,杜怨帶著八名刀手自東北出現。

  消息立刻像湖水上的微波傳開。

  「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慕容吞天冷冷的聲音在湖面上蕩開:「頂上太公雅築中只剩下裔衣和幾個刀客,杜怨一進入後我們就攻擊。」

  他的估計是,杜怨是先頭探子。

  只要上頭這間太公雅築內沒有任何事故發生,杜怨一定會發出信號讓武斷紅安心的回來。

  信號一出,也同時是攻擊的時候。

  慕容吞天唯一擔心的是,皇甫敵星怎麼還沒回來?

  「慕容門主,敝堂兄弟們已做好準備。」

  聞逍遙看起來就像是方外中人,一飄黑須在晨風中特別的有出塵雅意。

  談笑的眼眸閃著深邃難測的光芒,就如似他的聲音深沉無測:「杜怨一發出信號,本堂的兄弟立刻可以破開七個洞,接下來由你們竄上!」

  慕容吞天看著杜怨已到十來丈外,滿意的點點頭,一嘿:「行,就這麼辦!」

  風起,水波在移。

  所有的人頭忽然間就像隨著波流帶走般的消失。

  杜怨絕對沒想到會發生這件事。

  當他帶領八名手下踩進「太公雅築」第三間房時,裔衣笑著在問:「武大先生安好?」

  「是!」杜怨點了點頭,道:「武大先生沒事……」

  話說一半,裔衣突然出手。

  好快、好猛的重手,杜怨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的出手會高出自己這麼多。

  杜怨倒了下去,他身後的八名刀客也躺下。

  因為,他們的背後各有一把刀砍在他們的脖子上。

  「發出黃色沖天信號!」裔衣冷冷笑道:「我要看看武斷紅踏上這座屋宇時被火藥炸成碎片的樣子。」

  裔衣顯然得意極了,負手出了門檻,站在九曲橋上看著屬下把信號彈激炸在半空中。

  黃色的煙霧散開,就像鶴羽般優美的在天空擴散。

  「嘿嘿嘿!武斷紅到死也想不到這是死亡的煙霧!」裔衣得意的喃喃自語。

  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可以聽得到。

  所以,水下的慕容吞天、池池映和陸陸山也沒聽到。

  裔衣想不到的是,「死亡的煙霧」指的竟是他自己而不是武斷紅。

  突然間當裔衣回身進入房裡的時候,地板上多了好幾囗破洞。

  破洞裡面出現了好幾個人和好幾樣兵器。

  以裔衣的身手,平常的殺手可能自討苦吃。

  但是,像慕容吞天這種人猛然一記擊來,背後又有陸陸山和池池映。

  裔衣唯一的感覺,他倒下去時就倒在方才剛剛死在自己手上杜怨的屍體上。

  這一個扣著一個的行動,是不是變得很可笑?

  慕容吞天不知道,當天看著最後躍土來的聞逍遙和他那七名手下時,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間外頭有人在高聲大叫道:「家主,前面那片樹林裡掛了一幅大布亡」

  慕容吞天一大步子跨出,就看見那布上的字。

  「懷玉山上玉樓居」。

  七個字,慕容吞天和聞逍遙的表情一樣沉重。

  一個是為了兒子。

  另外一個呢?杭州十六懷古堂的生死。

  「那三個女人去通知慕容老頭大概不會出事吧?」李嚇天是在問魏塵絕。

  因為那個小行動可是由章兒鈴負責。

  魏塵絕難得笑了笑,挾著馬肚邊疾馳邊回道:「單打獨鬥,有幾個人有把握能勝得過「帝王絕學」的傳人?」

  這句話是員的。

  章兒鈴一身殊勝成就如何,至今還是一個謎。

  兩天前當我們李大捕頭以內力氣機制穴的手法點在章大小姐的身上,多少知道了一點。

  這女人幹起架來一定讓天下十之九九的男人躺下。

  「你這種成就也會被羽紅袖所擒?」李大捕頭那時很訝異的問了這一句。

  「想被擒還不簡單?」這是章兒鈴的回答。

  「好吧!你的意思是故意被擒的了?」李嚇天追問了一句:「那你得到什麼消息?」

  「天臺山惡人谷在羽紅袖的策劃下已大大的變了樣。」那時章兒鈴語重心長的道:「隱約知道的是,其中有六個村莊是羽紅袖經營建造的。」

  「這可真要命!」李嚇天奮力策馬揚蹄,邊對身旁的董斷紅歎道:「那六個村莊擺明瞭是吞人的嘛!」

  董大盜爺嘿嘿笑了,哼道:「那個我倒是不擔心,誰碰上來誰倒楣。」

  「那你擔心什麼?」

  「為什麼我們追了兩天兩夜,羽紅袖的行蹤越來越難掌握?」董斷紅可皺起了眉頭,道:「更擔心武斷紅在打什麼主意?」

  武年年死了,武斷紅竟然隨著消失在江湖。

  半空一陣振翅響,李嚇天招手抓住了鴿子,有信函。得到的飛鴿傳書是,太公雅築死了兩個很重要的人,裔衣和杜怨。

  「杜怨是死在裔衣的手上。」秦老天在傳書上寫著:「而裔衣則死在慕容吞天的手上。」

  真是殺人者人恒殺之。

  秦老天末了一句話是:「慕容世家和聞逍遙已往懷玉山而去。」

  「看來章大小姐有夠聰明了!」李嚇天笑著把信紙遞給了魏塵絕,嘿道:「只是不知道那兒兩天前發生了啥事?」

  信函交到董斷紅手中看完後,忽然就變成粉末隨風飛散。

  蹄響更急,往東。

  「裔衣是羽紅袖的人,所以他殺了杜怨。」董斷紅皺眉道:「慕容吞天以為裔衣是武斷紅的人,所以殺了裔衣。」

  這個推論是可以成立的。

  「但是,武斷紅為什麼沒有回太公雅築?」李嚇天自己想著又自己回答:「我們會以為杜怨是先頭探子先回去太公雅築看看有沒有變化?」

  顯然裔衣也是這麼想,所以殺了杜怨發出信號等武斷紅回來。

  「沒想到這個時候慕容吞天出手。」李大捕頭嘿嘿一笑,偏頭在馬背上想著:「可是還是想不通武斷紅為什麼沒現身跟慕容吞天做個了斷?」

  他們都知道武斷紅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也許他根本就到了別處。」魏塵絕忽然出聲道:「而杜怨回去太公雅築只是通知裔衣會合的地點。」

  這就對了,真是太出乎意料的變化。

  問題是武斷紅為什麼突然撤走?

  「因為武年年死了?」李嚇天說出這個看法時,他們已經進入德興大城的城門。

  囗口德興大城和景德鎮、懷玉山各距離八十裡左右。

  不近不遠,是安樂河下游最大的城鎮。

  景德鎮的磁器和懷玉山的玉石在這裡滿目可見。

  董斷紅一馬當先,帶著兩個「朋友」便到了天馬客棧。

  這客棧在德興城裡可是一等一的字型大小。

  尋常商賈還花不起這錢,住上一晚要三十兩銀子。

  「自家的,別客氣!」

  「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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