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儒 > 砍向達摩的一刀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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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是三月了,斜陽乘風的味道還是有點兒冰涼意。 墓碑是「愛妻何悅珠之墓」。 「姊姊已經過逝三年了!」一道聲音輕渺渺的在空氣間回蕩道:「三年來,每一回你有生死大案要辦的時候一定會到她墳前祭拜……」 聲音悠悠一歎道:「姊姊真是個幸福的人!」 死的人是幸福的人,活的人呢? 活的人最可悲的一件事,就是完全沒有辦法和死去的人有比較的機會。 何悅玨望著李嚇天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充滿了男人的氣概,挺直的腰脊有如山嶽頂立天地。 是的,這道身影是這一景紫丁香盛開中最美的部份。 小徑中隨時會有這麼一個人站在盡頭。 站在盡頭,何悅珠愛妻的墳前和天地合而為一。 沒有任何人,任何生命可以介入其中。 她的心有一點點在輕痛著。 「文兒又要托你看顧一陣子。」李嚇天看著墓碑,沉吟了良久後,聲音凝重的滯人氣息道:「或許……永遠……」 何悅玨心神一震,震動了臉色,震動了聲音,更震動的心情道:「你會有生命的危險?」 她明知每一次墓墳前的拜祭就是一次的生死關頭。 但是她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的凝重。 更沒有看過他如此的沒有把握。 「不!你一定要回來!」何悅玨激動道:「為了文兒,為了我……姊姊,你一定要活著同來。」 她喘氣著,胸口大大的起伏,眼淚,女人最珍貴的珍寶不斷溢出,隨著哽咽的聲音道:「答應我像往常一樣,辦完了案子以後,拿著酒拿著菜,帶我和文兒到姊姊的墳前笑談你如何把惡人伏法的英雄事!」 她看著他垂然不語,心中更是一抹恐懼道:「你……沒有把握?天下有你沒有把握能致伏的惡人?」 紫丁香的氣息和夕斜的最後一道光暈融合、飄蕩。 「是的,這次的對手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誰?是誰會讓你京城第一名捕一點把握也沒有?」她幾乎已不把這個男人看做姊夫,而是用一種妻子對丈夫才有的口氣在說話。 每一個字都充滿著愛慕和信任,道:「沒有人可以難倒你!」 是麼?李嚇天在苦笑。 如果你知道董斷紅是怎樣的一個人,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來。 三個月前捕獲的「六步笑山」顯然在天牢裡還可以接到董斷紅的指示。 終於阮六步在昨天充滿譏誚的對他說道:「就在初夏的時候,董大先生會來京城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終於要見面了。 問題是見面了以後呢? 每個人都知道董斷紅不喜歡的人,尤其是那些想對他不利的人,到現在還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動吃喝。 只要他不想讓你活著,連閻羅王想拒收都不行。 「閻羅王的爺爺」就是董斷紅的外號。 「紫玉齋」在京城裡的名氣絕對不小。 雖然它的店面擺了七、八件不怎麼起眼的陶器和字畫,但是識貨的人一眼也估量的出每件最少上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不過和裡頭的「器王房」比起來又差上一大截。 單單是隨便放在黑檀桌上那一小玉杯,盈盈高度只有食指長短,咱們李大捕頭可一點也不敢輕看了它。 「侯門老顧客也要千兩金子!」沈大老闆笑嘻嘻的晃了過來,朝眼前這位京師第一名捕笑道:「如果是李爺想要,就依這個價錢讓了。」 「咱們養不起這玩意兒。」李嚇天笑著,直看向這位大老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過天牢裡倒是可以多養一個人沒問題。」 沈大老闆的臉色還真沉著道:「李爺是來辦案的?」 他說著的時候,眼眸子裡可是充滿譏誚。 誰不知道他沈通天在京城王公將門裡是號熟客? 莫說是小小的捕頭,就算是御林軍統領也得賣臉給面子。 「沈大老闆是生意人。」李嚇天開始嚇人道:「生意人談的是交易,特別是不賒本的生意對不對?」 他說的時候五根指頭不斷在玩那一座小小的玉杯。 玉杯在指間翻來滾去,好幾回都「差點」摔脫掉下。 沈通天的一顆心也跟著吊上落下的,渾身不自在極了。 「我警告你,京師城裡沈某人可有不少的朋友。」沈通天看著姓李的左手又拿起一塊玉如意在耍著,聲音都有點變道:「我保證他們其中隨便一個都可以讓你後悔一輩子。」 「是嗎?」 李大捕頭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好像用盡了全力。 喉嚨用盡了全力,手上當然就松啦! 「叮!」好輕脆的兩響。 沈通天的一張臉好像要哭了出來道:「那龍涎杯一千兩金子,百福玉如意三千兩價值。 你……一輩子賠不完……」 李嚇天笑的可愉快了,道:「既然是一輩子耗上了,多幾樣又有什麼關係?」 他沒關係,人家沈大老闆可大大的有關係。 「你到底想怎樣?」 「問一個人的行蹤。」 「誰?」 「還會有誰?當然是姓董的傢伙……」 王百茶對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得不有幾分注意。 百茶莊能撐掙得今天的名氣,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十六年來,百茶莊在大江南北能打下一片天地,手下當然有不少的好手。 現在那些好手一個個躺在外面,而這個年輕人卻是站著笑嘻嘻走了進來。 你說,王百茶能不謹慎? 「這張臉我認得。」說話的是那位山羊鬍子一撮,人稱「管人一流」的管大事道:「京城名捕李嚇天。」 「原來只是個小捕頭。」王百茶繃緊的臉皮放鬆了下來道:「李爺不上京城里幹事,到我們百茶莊來做啥?」 「做啥?你以為哥哥我閑著出來吹風?」他同頭看了一眼門外那些哼哼哈哈一地躺的漢子輕笑起來,道:「是那位沈大老闆介紹來的……」 「沈通天?」王百茶的表情又緊了起來道:「老夫和他素少來往……」 「當然不能多啦!」李嚇天笑得很可惡,可惡得讓王百茶渾身不自在道:「頂多是董斷紅那小子要犯案時叫你知會沈老頭一聲而已……」 王百茶這下反倒笑道:「你相信他的話?」 「相信!」李嚇天的表情讓人不得不信,道:「因為沈通天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當然不願意自己的窩叫人家翻掉。」 連窩都翻了那還有本? 沒本做什麼生意? 咱們李大捕頭不過又不小心「碰倒」了六十七件東西而已,沈大老闆的嘴巴能閉到什麼時候? 王百茶的眼珠子閃了兩閃,沉嘿嘿著每一個字道:「你怎麼知道沈通天是董大先生的人?難不成三個月前「六步笑山」在鬧花樓消失是你下的手?」 「跟聰明人打交道總是省力多了。」李嚇天大笑道:「現在我只想知道董斷紅什麼時候來京城,從那一路來?」 管大事的眼睛亮了,忽然間笑道:「你沒有把握對不對?沒有把握讓董大先生入京之後阻止他犯案?」 所以李嚇天必須在董斷紅還沒看到京城的城門以前將這個人制伏。 「不錯!」李大捕頭承認道:「阻止姓董的犯案只有一個法子。」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輕輕笑道:「那就是董小子必須是手鐐腳銬的由哥哥我押入天牢問斬!」 王百茶不信李嚇天有這個能力。 在他的估計裡,天下沒超過三個有這個能力。 甚至他樂觀的認為,眼前這小小的捕頭只要自己伸伸腿揮揮手就得躺下。 王百茶真的這麼想。 而且是立刻付諸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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