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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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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給羽仙、給父親。 羽仙一闕是:「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可憐人意,薄于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重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 他一歎,複觀給自己的一闕:「莫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淅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同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冷明慧輕念深歎,便坐靠於窗前。 窗外遠處,是山。山,驀地一片霞光東來。又是一日始!日日如昨,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他茫然臨那東來晨曦,任令湧入窗內自己無淚的雙瞳。瞳中無淚,只剩茫然!心到死處,也無悲哀也無笑。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沒有打擾冷明慧,只是默默將冷知靜和京十八端正恭敬的放人棺木之中。棺木兩旁,洞庭七十二寨的弟子肅立于旁,個個眼有……心有……淚!誰能無淚對英雄棺!潛龍和紅豆趕來,對著和自己同生共死過的朋友,盡力要留住最深切的一瞥。情那堪,至友忽去?鐘玉雙和大悲和尚也來了,由桐城至孔城,一路上他們的心糾成一團。齋一刀人已離開桐城,譚要命則尾隨而去。譚要命不是不想來看看冷明慧,而是他覺得,與其口裡安慰,不如殺滅狂鯊幫來祭奠。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走到院子,對第五先生留下的足印沉思。「他來過——」蘇小魂道:「便走了——」 這不是廢話。 一個「便」字,代表第五先生並沒有對死人不敬! 六臂法王明白,輕歎道:「設非名利二字,第五先生何嘗不是值得一交之友?」 心中還能體念「仁義」二字,便是還有人性! 兩人輕歎,鐘玉雙和大悲和尚走來。 鐘玉雙歎道:「齋一刀已然離開桐城東回海上……」 六臂法王歎道:「只不知道第五劍膽人在那裡?」 大悲和尚道:「想來也是往東海去了——」 蘇小魂點點頭,道:「如今計畫只怕將有所改動……」 鐘玉雙接道:「最怕是洞庭湖王的繼承人不知是誰?」 眾人方討論著,屋內突然傳來哄叫之聲,而且越來越大,似有什麼事叫眾人意氣激昂。 六臂法王、蘇小魂互看一眼,當下便往屋內而去。 鐘玉雙要走,對那大悲和尚訝道:「和尚你不走?」 大悲和尚苦笑道:「和尚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 「喔?」鐘玉雙訝道:「什麼事?」 大悲和尚目光投向屋內一瞥,歎氣道:「潛龍慘了……」 慘、慘、慘,連三慘! 潛龍啊潛龍,你走什麼狗屎運! 潛龍一見那蘇小魂進來,立即躍身上前哀求道:「好個蘇爺爺,救救我吧——」 蘇小魂愕道:「怎啦?」 紅豆一步過來,道:「洞庭七十二寨打算推舉龍哥為洞庭湖王……」 當下,那些洞庭弟子叫道:「對,對——潛龍大俠不但水底功夫卓絕,為人亦夠仁義……」 「是啊——想當年江湖上四大除惡殺手,潛龍大俠正是居功厥偉……」 「請潛龍大俠領導我們替老湖王報仇……」 聲聲如浪,波波高揚! 潛龍看底下那些洞庭湖弟子,真是一肚子罵滾在胃裡,怎也消化不良。 笑話,真天下大笑說! 潛龍我浪子一個,今天洞庭湖落在我手裡,不保明兒便煙消霧散。 開玩笑,什麼潛龍「大俠」?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狗屎鳥蛋話! 「不行、不行——」潛龍一聽說話的是蘇小魂,當下感激的有那「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 蘇小魂舉手,表示大家肅靜,又投給潛龍「安慰」的一瞥。 這一眼,差點令潛龍痛哭流涕。 耳裡,只聽蘇小魂道:「各位洞庭湖的弟兄,你們這般吵法,潛龍兄怎會聽得懂?不如大家隨我叫:『潛龍當幫主,領我們復仇』——來——一、二、三,喊——「」潛龍當幫主,領我們復仇「,」潛龍當幫主,領我們復仇「……潛龍看著蘇小魂那得意的笑容還能說什麼?朋友,就是幫你兩肋插刀。交友不慎,奈何! 鐘玉雙進入冷知靜的房內,倚窗獨坐的,是個悲傷的父親!鐘玉雙心裡一酸,眼看離自己三尺的這位中年文士,竟已無昔日叱吒風雲的氣蓋。英雄末路最心酸,那堪得上老來喪獨子!鐘玉雙無言,自懷中取出一卷小圖卷來。她輕步走到冷明慧身旁,只見,昔日天下第一諸葛那湛湛眸子已然無光無彩。她一歎,只見冷明慧淒然抬頭一笑,又複不語低頭。鐘玉雙一咬唇,遞出手上圖卷!冷明慧一愕,本意推辭無奈,握卷的手如此堅定!他伸手隨意取來,無心任意打開,僵住! 蘇小魂滿意的從屋內退回院子,院中,只剩大悲和尚注視屋內沉思。蘇小魂訝道:「鐘玉雙呢?」 「去找冷大先生……」 「找冷先生?」蘇小魂苦笑道:「冷大先生心中創傷豈是可以一時片刻治療得好?」 六臂法王也一歎,道:「冷施主肩井之傷,設非半年以上的時間調養,只怕從此廢了……」 六臂法王的意思是,冷明慧心傷體傷,這等痛,只怕世上除了自己掙脫,否則無人能解! 大悲和尚悠悠道:「有——只有一個人可以……」 「誰?」蘇小魂的眼中發光。 一個隨時能為朋友的憂傷而擔心掛念的人,活的不一定快活,卻是一個值得——生死相共的人。 六臂法王這一瞬間,竟不由自主的又被蘇小魂急切的情緒所感動,也將目光投向大悲和尚! 「冷無恨!」大悲和尚長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二樓閣房,歎氣道:「只有冷無恨……」 蘇小魂、六臂法王俱為之一震,兩人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二樓閣房。 樓上,一點聲音也沒有;靜止不動如山夜林。 也無風雨也無晴。 傷心人,心傷於情。 傷心人,心傷唯情可救! 冷明慧注視卷軸中冷無恨,良久、良久。 鐘玉雙亦佇立於一旁,不動、不語。 卷軸中的冷無恨,正巧笑□兮的指笑著。 便這一個楞楞望著畫,一個靜靜陪著站,似乎,時光流轉已出越兩人的生命之外。 回首向來肅瑟處,歸去,也無風雲也無晴! 院子裡,日已下中臨照。 這一立足,便是兩個時辰。 蘇小魂沒動、大悲和尚沒動、六臂法王沒動,三人六道目光,直盯著是二樓閣房。 閣房,依然無聲…… 潛龍訝然走入院子道:「幹啥?吃飯啦!」 冷明慧眼中由茫然,慢慢……慢慢映出了冷無恨卷中的畫像。 那巧笑的童稚,似乎頑皮的爬上冷明慧的眼中,硬是擠呀擠的,要擠出爺爺的一滴淚水、一抹笑容…… 鐘玉雙的眼眶濕了,因為她看見冷明慧的眼中有像,像是冷無恨的像! 眼中怎麼映出像來?因為,眼中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淚子。 淚水如鏡,映的是情! 紅豆氣唬唬的跑出來,那潛龍幹什麼去請三個男人來吃飯請了這麼久? 當她一步踏入院子時,又好氣又好笑。 好氣的是,潛龍怎麼像呆頭鵝一樣站在烈日下?好笑的是,另外還有蘇小魂和兩個大光頭也是一樣! 紅豆歎口氣,隨他們的目光看向二樓閣房,沒什麼事啊? 紅豆咳了一聲,道:「你們瘋啦?」 冷明慧還是沒動。 這一坐,已經四個時辰餘! 鐘玉雙不動,陪這一站,也是四個時辰。 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因為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裡! 她的心在眼前這人,這位正在死灰與生命邊緣苦索的人。 眼前這人,她可以感受到他掙扎的痛苦;無奈是,自己唯一做的,只有陪他;用心告訴他,他並不孤獨! 冷明慧不動,抬手舉畫的手已然四個時辰,不動! 洞庭湖的弟子看見紅豆淚流滿臉的沖進來時,不禁騷動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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