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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想當年,陸放翁為初娶唐閎之女所做「釵頭鳳」的心境也不過如此。

  有道:「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一十四字,便是天下有情難聚之人最深至處。

  蘇佛兒大大一歎,伸手取杯,一飲而盡,亦以箸作鼓,唱喝道:「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憶昔西池會,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裡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三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半晌,蘇佛兒才撐嘴一笑,道:「吃了這桌飯菜,免的涼了。」

  單文雪勉強擠出笑容,應口道:「是啊——否則大師要怪我們辜負了這一席……」

  怪大師大笑,道:「這麼說還差不多——-——」說著,已大口吃吞了下去。

  這廂,蘇佛兒和單文雪各有一悵惘心思,緩緩挾吃了入嘴,那知,入口香味振人,兩人齊齊「呀」的讚歎。

  怪大師雙眼一瞪,哼道:「難吃就忍著點!」

  單文雪微微一笑,輕語道:「大師手法驚人,便是在大內禦廚中亦無此美食——」

  怪大師身子一震,急道:「你是從大內來的?」

  單文雪點頭道:「是……」

  「你認不認得識一個叫沉小碧的婦人?」怪大師緊張道:「是山東珠城人氏——」

  「沉小碧?」單文雪皺眉尋思了一回,搖頭道:「她可是入官的?只怕……難再用本名了——」

  怪大師歎了一口氣,點典頭道:「是啊——,已經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了,怎生難忘?」

  他搖了搖頭,自嘲道一笑:「你知道了也沒用,反正是出不去的——」

  蘇佛兒皺眉,思索著:「這四面絕壁果真不可登?」

  怪大師敲瞅了他一眼,哼哼道:「那日那爬看著——」

  蘇佛兒一笑,忽指著屋央木柱,問道:「這柱可也是你三代師祖所留下的?」

  怪大師瞄了那柱一眼,唉聲歎氣道:「別問我這玩意兒。它要不是三代祖師所留的,只怕我早毀了去。」

  單文雪訝道:「為什麼?」

  怪大師哼道:「為什麼?」

  怪大師哼道「想不到天下竟有我參悟不了的武學!」

  蘇佛兒雙目一亮,微笑道:「你可知道要用什麼心法來參透?」

  「什麼心法都可以!」怪大師冷哼道:「不過,不最好的心法當然是老夫這一門的大……」

  「大」什麼,他住了口沒說出來。那單文雪脫口道:「莫非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

  這話,蘇佛兒嚇了一跳,怪大師則是整個人跳了起來,叫道:「你怎麼知道?說!」

  怪大師訝異的模樣,單文雪只是輕輕一笑,:「蘇佛兒所學的,便是這門心法——」

  「蘇佛兒?」怪大師的眼光盯了過來,訝異道:「就是你這小子?」

  蘇佛兒可不敢怠慢,急一個起身拜倒道:「晚輩參見師叔祖——」

  「媽呀!真的是你?」怪大師苦著臉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們這門裡怎麼有你武功這麼差的?」

  說著,怪阿師已然出手。一招而動,便是雷霆萬鈞之勢當頭罩向蘇佛兒周身三十六大穴!好快招!

  怪大師這一出招便含有三十六種變化,而且環環相扣盡極巧妙。眼下蘇佛兒」嘿」的吐氣,右臂一振便將桌上一雙筷子挾於右掌指間。

  但見,蘇佛兒指扣筷端,化成上下兩道快影迎了上去。怪大師哼的一聲,刹那出手的右掌掌腕柔似無骨,竟自穿梭於筷影之間,順勢而至!

  蘇佛兒心不慌眼不飄,但見他稍用內勁於筷箸之上,便於怪大師掌面欺近前胸貼衣之際,那筷已斷成十六七短段,四下激射而至。

  怪大師這掌若貼實了,不但一隻右掌要廢,就是當面迎奔而來的斷筷碎片亦難以回避。

  大喝,怪大師猛暴一聲:「好!」立時,雙肩一擺一動,右掌攻了回來。同時,一股逆激的氣流倒卷,將那十八段筷碎全一股腦的卷向蘇佛兒。

  值此一變,蘇佛兒猶能沉氣出手。此刻,奔出的便是蘊藏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的快樂絲。

  這快樂絲的前端雖然是纏在單文雪腕上,但是自此後的部份亦足夠讓他在兩人之間形成前後裡外一十二個圈。這圈層層蕩蕩,互輔互成恍若一種陣勢。

  怪大師回擊而來的碎筷一沒而入,在半空間「波、波」的一連串響動,盡盡是插入桌面上。

  而這端,蘇佛兒只覺隨碎筷之後一股無與倫比的氣機湯至,再要忍守已是不能。

  不得已中,快樂絲在半空中一拗,硬生生的頂撞相激!

  一聲輕脆爆響,蘇佛兒但覺胸口一熱手上一緊。掌中這一線的快樂絲隨之一松一頹,而自己一個人則受不住這股衝力倒飛了出去。

  直至,撞到了屋央那座大悲木柱方停倒於地。

  蘇佛兒大大喘一口氣,抬頭。

  落入眼中的,第一個印象竟然不是猶坐於桌後小飲的怪大師,而是單文雪一雙百種感覺的眸子。

  為什麼,為什麼單文雪要用這般眼神看自己?

  蘇佛兒方想著,便看見一滴血。

  血,晶瑩剔透的令人心碎。

  它由單文雪的手腕內,輕忽忽像是浮在半空的羽毛,如是溜顫于佳人的指尖。恍恍然看起來,像極了血紅的珍珠溜轉於玉盤沿邊。既美又憂!

  蘇佛兒明白了。他,和單文雪之間這絲連線已斷。

  但是,無形的那條線呢?

  佳人的眸子令他心為之大動,忍不住中一股情懷升起。一種近乎虔誠的心緒,他往前伸手握住美人的柔荑。就口,便將那滴千種風情的血珠輕吮於舌尖。

  便此,單文雪手上更是無力,綿柔柔的置於郎君掌中。而有某種神彩的,是她一雙清澈的眸子。

  如是半晌沉寂,蘇佛兒仰首一笑向怪大師抱拳道:「詩叔祖,蘇佛兒要得罪了——」

  怪大師「喀」的咬斷一截骨頭,連嚼帶吞的在喉嚨模糊道:「小子,動手就俐落點,栽了你可難看——」

  蘇佛兒朗笑一聲,便不再言語。他一個跨步向前,右臂波動間快樂絲已化成光芒一道,直挺奔至怪大師前胸。至及一尺遠近,又倏忽打成三折,分奔向佐右肩互及眉心之位。

  怪大師哼的一聲,左手舉杯右掌拍出。姿勢寫意無礙,正可謂如行雲流水。

  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見怪大師的右掌一扣快樂絲,一拉一扯間已將那絲挺直。隨時,左手置杯,口中激一道酒氣直向蘇佛兒面前而至。

  蘇佛兒手上催動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順將怪大師的內勁氣機一導,平空在兩人之間放出快樂絲折成了一峰,恰巧巧撞至及所至的酒前。

  怪大師似是微微一愕,口裡道了聲「好」,人隨之拔起,一挫身間已到了蘇佛兒面前。蘇佛兒面不改色,左臂一震一摔擺脫了怪大師的手掌。當下,反身平地,右腿橫掃于中三路擋住怪大師的來勢,卻是,快樂絲迅如閃電沿於地面激去,至怪大師身前倒彈而起。兩相配合,便全憑的臨場反應全非一拳一式的死招牢套。

  怪大師「嘖」的一聲,猶轉頭對一旁含笑而望的單文雪道了句:「這小子腦袋瓜倒是靈活起來了。」

  他說這話不急不緩,也怪的是,蘇佛兒的一腿一絲偏偏就慢了那一點。只見怪大師肩不過稍動,一巴掌已拍了個大響。

  蘇佛兒捱了這一下可順勢的很,便藉這衝力往一側翻去。

  卻是,手上快樂絲隨身子轉動繞成七圈由頭至尾護住。怪大師果然又緊追一掌!

  這掌落實,正好拍於所繞身的快樂絲上。蘇佛兒右臂一縮一緊,將七圈合一抵住怪大師的攻擊。同時,絲沿臂上,無心無意間罩向怪大師身前心口一穴!

  這出手,只見完美無憾,便以怪大師成就眼見,亦為之愀然變色而退。

  退,一退再退,直到了牆邊才勉強旋身,雙掌盡落中化解湯開了絲端。

  怪大師皺眉訝道:「小子——,這是哪門武學?哼、哼,天下竟然有此功夫可以逼的老夫如此狼狽?」

  蘇佛兒喘氣站定身子,恭敬道:「正是這柱面上『大悲咒』心法招式的第一式——」

  「大悲心法?」怪大師臉色大變道:「你會?」

  蘇佛兒搖頭,回道:「只懂得第一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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