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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鍾玉雙聞言,臉色慘變道:「爹——,蘇小魂他……」

  鍾濤境看了愛女一眼,不得不嚴肅道:「雙兒,家規如何,你難道忘了嗎?」

  鍾玉雙泣聲道:「女兒明白,可是……」

  鍾濤境道:「明白就好,沒有可是!況且蘇小魂愛你之心如何尚未可得證明!此外,江湖上傳言甚廣的唐門唐羽仙踏遍天下追尋蘇小魂的事,你難道一點聽聞也無?」

  鍾玉雙聞言,歎道:「女兒知道。」

  鍾濤境道:「你既知道就好,你這回逾時未歸的事,我們決定不再深究,只是要帶你回鍾家三年面璧反省思過。」

  這時,蘇小魂已經悠悠醒來,聞言一驚,吃力道:「前輩,這事不能怪玉雙,只能怪晚輩我……」

  鍾濤境虎目含威,道:「鍾家決定的事,從來沒有外人敢說半句話。」

  蘇小魂頭一仰,人站了起來抱拳道:「奈何晚輩心不死情結,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將玉雙帶回。」

  鍾濤境怒道:「你好大膽!」

  蘇小魂反而一笑道:「若不是膽大,那能得玉雙長攜長共!」

  鍾伯見狀,頷首一笑道:「你世情未結,冤屈未平。況且唐羽仙的事,你又要如何解決?」

  蘇小魂一愕道:「冤情自有天理可解。唐家小姐的事,唯其自鎖於情一字中,天下自古以來,又有誰可以解?」

  鍾伯道:「好個推託之辭!」

  蘇小魂道:「皇天后土明鑒我蘇小魂一片赤誠,但願兩位前輩成全。」

  鍾濤境怒聲道:「哼!兩百年前那位太史子瑜……」

  鍾濤境話說一半突然打住。

  蘇小魂不禁訝道:「太史子瑜?那位在兩百年前第一俠士的太史先生?」

  鍾伯接道:「不論是也不是,你記得一句話,先把你的冤情解了取信於天下。唐羽仙的事或可用時間來緩衝。但是老夫告訴你,這已經是老夫所能做的最大的極限,如果你還不知好歹,那就有你的難受!」

  鍾伯一說完,伸手扣住鍾玉雙,便飄然由窗口離去。鍾玉雙大叫:「小魂、小魂……」

  蘇小魂一躍身,便要用擒拿手法扣向鍾伯的腳底臨泣穴;一聲冷哼,在後面的鍾濤境出手,反擊蘇小魂的中渚穴。蘇小魂只覺掌上一麻,力道全失,這一空間,鍾伯和鍾濤境已經離去。

  蘇小魂急身到窗口一看,只見二人夾著鍾玉雙騎馬一路往西而走。蘇小魂一聲長嘯,丟了錠銀子在桌上,也隨之落到街上,隨手取了匹馬,將銀子打在馬樁之上。那馬主人本想破口喊賊,看了偌大的銀子,眼都直了。蘇小魂喲喝一聲,長驅而去。這回,若是沒能追的回來,恐怕一輩子見到著鍾玉雙了。蘇小魂想到這裡更是心急如火,連連策馬追向前面滾滾沙塵。

  冷默潛伏在少林寺中已經一百二十一天。每回,當他看見不空大師時,總是想用盡心機觀察不空大師的空隙。只要有二絲空隙,以自己的體能狀態,一定可以一擊成功!可是他失望了,不空大師幾乎是已成了完美的個體;無論行動舉止,竟和大自然間巧妙的搭配,似乎成了渾然天成一般,完美無瑕!

  冷默由觀察的細心而懊惱,進而憤怒,最後竟有了一股莫名的敬佩!太不可能了,冷默今天突然發覺自己對這位和尚有了一種崇拜的心理。甚至,更令冷默自己訝異的是,每回看到不空大師,竟被感染了那股寧靜、安詳。

  不空大師不能不殺,因為他知道堡主和外夷締結合盟的事。這事雖然自己並不太贊成,可是冷明慧撫育自己成年,卻在恩情上不得不有所回報!況且,目前傳來的消息,總之,冷楓堡的氣勢已不若當年那麼盛大。

  冷默潛伏在藏經閣的屋簷下,瘦高的身子在緊裹的黑衣下就如同一隻黑色的標槍。全身蓄滿了勁,蓄意待發。長廊的那端,不空大師走了過來,口中念念有詞,手上的佛珠念子一顆一顆的遞換。這些,冷默很清楚了。不空上個月念的是妙法蓮華經,自己伏在這裡也足足聽了一個月。今天,不空大師不知又要念些什麼來?

  不空大師走到藏經閣內,坐了下來,嘴角浮現笑意。他知道屋簷上的那個人,殺心已較以往減少了許多,甚至還有祥和之氣!不空雙目半閉,念道:「爾時除盡障菩薩而白佛言。世尊。我今雲何得是六字大明陀羅尼。若得彼者不可思議無量禪定相應。即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入解脫門見涅盤地。貪永滅法藏圓滿。破壞五趣輪回淨諸地獄。斷除煩惱救度傍生。圓滿法味一切智智演說無盡。」

  不空大師頌了一段大乘莊嚴寶王經,又複微笑自言自語道:「苦海無邊,唯般若可渡。佛子既已在有緣門前,又何必徘徊這許久?」

  不空大師的話,叫躲在屋簷下的冷默大吃一驚,暗想:「莫非這和尚說的是我?」不空大師的聲音又由裡面傳出:「我佛慈悲,立大願以普渡眾生,奈何世人多如沉於苦海中的孩童,其母雖在岸側高喚回頭,只是都相應不理。唉!八風之毒,俱叫人灰飛骨銷才肯止。」

  冷默長吸一口氣,雙手注滿了真氣,若是那和尚出手,必然要給他重重一擊。不空大師又道:「何者是?何者是恨?為何可居於瓦下濕氣之中,而不願長駐西方極樂之境?世人之癡,果真如此?」隨後,一聲長長的嘆息,又道:「一百二十一個日升日落,月起月伏,難道便毫無慧根可植?」

  冷默這時已很明白了,不空大師早在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更知道了,只是一直未予說破,想借佛經的力量來點化自己。冷默想到這裡也不禁覺得心驚膽戰。如果這個和尚想殺了自己,恐怕我冷默已經死了百來次。另外一點叫冷默更心寒的,是自己無形中竟受到不空大師安詳的氣機影響,心情已不若以往充滿殺機。這對一個殺手而言,是最最致命傷的。

  冷默愈想愈心驚,忍不住大大吼叫一聲,翻出身子,便往嵩山山下而去。閣內,不空大師微微一歎,又複微閉雙目,頌經之聲和冷默愈行愈遠的嘯聲,溶在一起!

  蘇小魂為了追回鍾玉雙,一路由保康溯粉青河,過青峰鎮,出房山,進入武當山的範圍。再往上,到了漢水之旁,終於追到了鍾伯和鍾濤境的行蹤。這時,鍾濤境和鍾伯已經帶著鍾玉雙上了船,沿淇江而上。

  蘇小魂望著離去的舟影,不禁一聲浩歎。立即下了馬來,找到一位船老大。這船老大人叫老張,是漢水中上游一帶最有名的操舟名手。蘇小魂花了點銀子,很快就和老張見了面。

  老張聽完了蘇小魂的條件後,道:「行。只要對方的船開出去不到半個時辰我老張一定能在淇江上追得到。至於船價嗎,一百兩銀子倒是合理。」

  蘇小魂急道:「那……就請張老大你快出船吧!」

  老張笑道:「別急,還有一位客人先訂下了。不過,他不介意多個人上船的。「

  蘇小魂道:「那,那位客人是什麼時候上船出發?」

  老張道:「差不多再一頓飯的功夫。我看,客官你就先在咱們鎮上逛逛,買點吃的什麼的吧!」

  蘇小魂想想急也是沒用,總不成用刀子架著要人家開船,於是笑道:「這未嘗不是個好建議,只不知貴鎮上那兒有名的酒樓?」

  老張聞言,撫掌笑道:「就是登雲樓最是美味。尤其他家的女兒紅配上清蒸菊裡魚,更是不可不。」

  蘇小魂也笑道:「單是名稱已夠吸引人,不知往那裡走?」

  老張道:「從這裡往西這街道直走,再拐個彎便到了。」

  蘇小魂一笑,抱拳道:「好。一頓飯後再來。」

  老張笑道:「請。」

  蘇小魂一點頭,轉身離去。老張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聲長歎。一個人影,到了老張的背後,道:「這個蘇小魂倒還真不死心。」

  老張回頭,笑道:「此情堅定,鍾四小姐也不會看錯人的,鍾老應大可放心。「

  後面的人影,竟是鍾伯笑道:「是與不是,待會兒便知分曉。」

  說完,鍾伯搖身一變,竟成了一個商買的模樣,搖搖擺擺的隨著蘇小魂的身後,往登雲樓而去。

  登雲樓的酒菜果然不同凡響,蘇小魂吃的滿意極了。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起身付了賬,正要離去。誰知,門口擁進來四個武當弟子。為道的一個,赫然是破虛道長的座下大弟子,知風!另外三個分別是知情、知絕、知滅三個師弟。

  知風冷笑的看著蘇小魂道:「蘇小魂,想不到你在江湖上失蹤了四個月,竟然是窩在我們武當派的腳下。哼、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知滅搶身出來指著蘇小魂怒道:「好個殺人兇手,你把我師父藏到那裡去了,快說。」

  破虛道長的事,蘇小魂已經由鍾玉雙口裡知道實情,一抱拳道:「諸位道兄,破虛道長失蹤之事,冷楓堡冷明慧最是清楚,何不去問他?」

  知滅冷哼道:「哼!誰曉得你是不是想藉機開溜,從這裡到冷楓堡來回少說也要三、五日,你如果跑了……」

  知風阻止道:「師弟,別太衝動。可記得尚時不空大師曾經有封信函告訴我們蘇小魂是含冤的,現在雖然冤情未明,可是總不能隨便誤指他人,壞了我武當清規。」

  蘇小魂聞言,暗中不禁點點頭,這個知風大有繼承及師之風,果然高出他的師弟甚多。蘇小魂微笑道:「道兄明理,蘇某先此道謝。不過,要冷明慧親口承認是殺了破虛道長的事,恐怕……」

  武當四子聞言驚問道:「師父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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