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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天安方丈負內傷之身,那能經得起這猛烈的一擊,當下被震出丈外翻倒地上,久久未再見他爬起。

  潔貞子師兄弟雖然先前受的內傷不重,但兩人的腕骨剛剛接上不久,使不上勁,無法架開猛烈撞到的杖風,幸虧閃避得快,僅胸頭被竹杖風掃了一下。也被掃得變手捧胸口,面色恢白。落魄書生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功虧一簣,劫運難逃。」

  天邪掄起畢生功力的杖勁,把三人震退之後,運氣一試,只覺身上血脈,微有一點阻礙,但還不致有生命的危險,黃竹杖猛力在地下一敲,擊起地下泥土飛揚,雙日怒睜,兩道電光,逼視落魄書生一眼,大喝一聲,道:「趕快把頭割下來交給老夫,免得老夫動手。」

  落魄書生視死歸如,哈哈大笑,道:「你說的好輕鬆,頭是人身最重要的部份,割下來就吃不成飯了,不幹!不幹!」

  天邪怒目圓睜,一步一步的向落魄書生靠過去,那種兇惡之狀,令人望而膽寒。他走到落魄書生的面前停步,獰笑一聲道:「難道要嘗嘗老夫活生生扭下來的痛苦不成。」

  落魄書生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待天邪說華,忽地仰臉大笑道:「技不如人,悉聽尊便。」

  天邪又欺上一步,離落魄書生僅僅五尺左右,但見落魄書生面不改色,仍然是滿面笑容,而笑臉中像蘊含著凜冽不可侵犯的威儀。

  天邪本待舉起之手,見他那等態勢,突然又垂了下來,忖道:這人可能笑裡藏刀,倒得小心,不能陷人他謀算之中。

  突然又欺前一步,這時兩人已是面對面而立,只要一舉手,就能置對方于死地。

  落魄書生盡其生平功力打出最後一拳之後,真氣耗盡,就是搶住先機出手,恐怕也難把對方擊退,如其一擊不中,倒不如含笑等死。

  天邪被他那等凜冽之氣震驚,很久也不敢動手,但聞落魄書生大笑一聲,道:「老不死的,怎麼不動手啊?」

  天邪聽他的笑聲,沒有剛才宏亮,正待舉手用指向落魄書生頸項劃去。

  驀聞一聲沉喝道:「住手。」

  這聲沉喝就響在天邪的背後,聲音有如暮鼓晨鐘,震得山谷嗡嗡迴響,良久不絕。

  天邪陡然轉臉一望,只見一個身軀龐大,身披大紅裝袈裟的老和尚。聽他放聲大笑道:「好啊,老夫踏破鐵鞋無處覓,你這禿頭竟然知趣,送到老夫面前來了。」

  這個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和尚,正是八隱之中的僧隱了空和尚,他合掌高喧一聲佛號喝道:「當年我們互相訂定的諾言,你還記不記得?」

  天邪冷笑一聲,道:「是你這禿頭不守諾言,當時我們約定,只要老夫禁滿九十年,兩人都不死,你禿頭要等在雞公山九幽洞口,讓我攻擊三招,你為何到期躲避不去,企圖逃避一死,你還有何話可說,趕快把禿頭割下,以雪老夫禁銅九十年的仇恨。」

  了空怒喝一聲,道:「你簡直在胡說八道,誰不守約,你在九幽洞仟悔,滿了九十年沒有?你自己仔細想想。」

  天邪冷笑一聲,道:「九十年只有多沒有少,老夫過一天在石壁上劃一道痕,老夫劃到三萬二千三百條痕之後。就每天在洞口望一次,但沒有見你這禿頭,老夫一直劃滿了三萬二千四百道痕才離開九幽洞,老夫當時還以為你這老禿頭,已經升天了呢!」

  了空和尚道:「老衲如升了天,你四季糧食從何而來,你該想想看?」

  天邪道:「天有不測的風雲,人有旦夕的禍福,在我想來,以為禿頭送了最後一次糧食給老夫之後,就登了極樂。」

  了空道:「老衲再問你一句,有三十多次,老衲送去的糧食,比普通要多一個月之需,你知不知道。」

  天邢點點頭道:「有的。」

  了空又逼問一句道:「你知道老衲多送去一月之需,是甚麼原因嗎?」

  天邪搖搖頭道:「老夫不知是甚麼用意?」

  了空道:「當年打賭鬥技,不管誰打敗都要在幾幽洞坐滿一甲子半(九十年),約定並不是三萬二千四百天,你說是也不是。」

  天邪點點頭道:「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幾天,合起來一年絕不滿三百六十天,我已經坐滿了三萬二千四百天,難道還不滿幾十年嗎?」

  了空道:「九十年之中有三十多個閏月,你是故作不知呢,還是真的不知道?」

  天邪心頭一震,暗道:我倒把閏月忘記了,對很多次接到禿頭送去的糧食,恰好是多一個月份的,難怪禿頭早二月又送了約有五個月的糧食去,當時老夫還罵他,禁期只幾天就滿了,還送那樣多的糧食幹啥。心念一轉,搖搖頭,道:「洞中無甲子,老夫忘記閏月算計在內。」

  了空道:「當年約定若毀了諾言,如何處置,你該不會忘記吧。」

  天邪被老和尚問的心中大冒怒火,霍然掄起竹杖一招「橫掃千軍」,橫掃了空腰際,勢急力猛,如被掃著,身子非斷為兩截不可。

  了空早有戒備,見天邪手一動,連忙右腳後撤半步,疲伸左手向掃到腰間的竹杖抓去,堪堪抓個正著。

  老和尚淡談說道:「九十年的苦練,長進還是不多。」

  天邪見了空把竹杖抓住,潛運渾身功力於右臂,使勁一挫腰,想把竹杖爭奪回來,那知用盡力道,猶如蜻蜒撼石柱,連搖動都沒有搖動一下。

  了空微微一笑,道:「你若想把竹杖奪回,我們倒不如再打上一賭。」

  天邪聽了心頭一震,暗道:上次打賭,老夫輸了他,已將一生幸福歲月,葬送在九幽洞,不知老禿頭這次再打賭,要以什麼作賭注?心念一落,怒聲喝道:「老夫可沒有活兩百歲的歲命,打什麼賭?用什麼作賭注,你說吧。」

  了空和尚一揚白眉,道:「這根竹杖,你若從老衲手中奪了回去,從此恢復你的自由,老衲自挖雙眼,若你奪不回去,把你煉製的『紫紅鎮傷丹』,拿三顆出來分送給受傷三人,轉回九幽洞,今生不得再在江湖上走動。」

  說此,微微一停,又道:「就是你能暗中運勁,把竹杖折斷,也算你勝了。」

  天邪聽了,不覺精神一振,暗道:老夫奪不回竹杖,難道運氣把竹杖折斷也不可嗎?禿頭啊,禿頭!你也太蔑視老夫了。雙眉一揚,冷冷說道:「這是你老禿頭口中說出來的話,可怨不得老夫無情啊。」

  了空和尚微微一笑,道:「老衲佛門中人,那能打誑語,打賭開始吧。」

  天邪冷哼一聲,立即運氣,只見兩人渾身肌肉內陷,四腳漸漸地向地下陷人。

  落魄書生看此情景,心中暗感驚駭,伸手輕輕向天邪背後的衣服一摸,手指觸及之處,晃似摸在鋼板之上。

  他移動腳步,繞到了空的背後,他想摸摸試試,但手伸到距了空袈裟五六寸之處,好像被一道無形鋼牆堵住一般,竟然伸不過去,不禁後退數步忖道:這樣看來,老和尚的功力,要比老魔頭的高上一籌了。

  片刻之後,只見天邪頭上黃豆般大的汗珠,如泉湧一般,一顆接一顆隨著胸前的白髯流下。

  轉眼一望了空,頭上雖有微微的熱氣冒起,卻未見到汗珠。

  兩人堅持一了一刻時間之久,只聞了空老和尚大喝一聲,道:「還不鬆手,難道是想死在當場不成。」

  放眼一望,但見天邪咬牙怒目,仍圖最後的掙扎,企圖能將竹杖折斷。

  兩人又堅持了片刻,只見天邪的一對目光,威芒漸漸地斂去,好似油燈乾枯,失去了光明。

  刹那間,天邪兩隻失神的眼睛,眨了一眨,便緊閉起來,手一松竹杖,身子雖然因兩腳陷人泥土很深,釘住沒有倒下去,但見他好似真氣消耗殆盡,筆直地乾枯氣絕。

  了空和尚一擲奪過來的黃竹杖,長長地嘆息一聲,道:「禁過九十年,一百多歲的人了,倔強的個性仍然改不過來,唉……」歎聲一落,立即轉身向天宏方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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