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靈劍飛虹 | 上頁 下頁


  落魄書生從衣袖內,取出一軸畫卷,右手提著畫軸上端,小心翼翼地展開,然後把畫像向著蒙面人,朗聲叫道:「少華,住手!」

  蒙面人聞有人呼叫他的名字,不由一楞,雙手立刻緩下攻勢,放眼一望,目光接觸到畫像。忽然凶光盡斂,眼淚如泉湧出,蒙面黑布潮濕一片。

  他抬起腳步,緩綴地向前兩步,猛然朝畫像跪倒,連連叩頭。

  蒙面人跪下叩頭之際,兩個手握方便鏟的和尚,不聲不響偷偷地走到蒙面人身後,舉起手中方便鏟,欲乘蒙面人不覺之際,置他手死地。

  天宏方文恐弟子一話擊中,又惹起蒙面人的殺機,那就無計可施了,急忙大聲喝阻,道:「住手!」

  偷襲蒙面人的和尚,聽掌門方丈叫住手,慌忙收勢後退。

  蒙面人朝畫像恭敬的拜了九拜,然後站起身來,又仔細地看了畫像一眼,嘴唇蠕蠕而動,好似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將追魂拍緩移向胸前乎放,兩眼淚汪汪的提筆寫了:「爸爸,孩兒……」就停下筆,將頭埋在胸前,淚落如雨。在場之人看他這等的悲傷,也不禁暗感同情。

  突聞蒙面人啞嘶哭泣一聲,身子騰空躍起三丈多高,呼的一聲,掠過廣場,如一只深宵大蝙蝠,飛下峰去,轉眼之間,消失于峰下黑林之中。

  落魄書生籲了一口冷氣,從容收卷起畫像,遞到天宏方丈手中,道:「老和尚,在下這幅畫像的功效如何?該值得與貴寺迦陵經交換使用參閱的價值吧,蒙面人目的尚未達到斬盡殺絕的願望,還不知他何時重來,趕快收藏起來。」

  天宏方文接過手中的畫軸怔怔的出神,似正在沉思一個難解的問題,未及回答落魄書生的話,也未及把畫軸揣人袈裟之中。

  驀覺眼前掠過一條黑影,等待驚覺時,手中畫卷已被這突然從身後掠過的人影,于眾僧侶都在怔神之際搶走,他怒曝一聲,拔身就追。

  但見那人影去勢如電,眨眼工夫,已射落降下消失。

  天宏方丈那等身子,而且周圍尚有不少天、元兩輩的高手,不僅來人出現搶奪畫像,事前毫無察覺,事後逸去,竟至連人家的身形,都未能看清楚。

  可見奪畫之人,本領不在群僧之下,少林寺該當遭劫,否則,怎麼會連通強敵呢?

  天災方丈追到峰下,詢問守卡弟子,發現有人出入否?均搖頭說未見任何人出入,知道無法追到,只得另派師弟搜尋附近。

  落魄書生隨天宏方丈追了一陣,停身沒有再追,他站在道卡上,注目打量夜景,忽見天宏方丈頹然而回,知他未追到奪畫之人,不由著急,道:「這幅面關係整個武林人的性命,這……這怎麼辦?」

  天宏方文歎口氣,答道:「我們暫且回寺,待老衲略做安排善後,立即啟程,天涯海角,也得追回這幅畫像。」

  落魄書生搖搖頭,道:「這人來無影去無蹤,要想追回畫像,談何容易啊。」

  天宏方丈答道:「搶奪畫像的人,定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只要細心查訪,不難查出線索。」

  落魄書生忽然想起迦陵經尚未到手,不由苦著臉,說道:「畫像是在大和尚手中失落,但已解救了貴寺一場大劫,想大和兩不會翻悔諾言吧!」

  天宏方丈答道:「迦陵經固為敝寺之寶,老衲既有交換畫像使用,參閱的諾言在先,自然不會失言,施主但請放心好了……」

  話到這兒,忽然想起一個疑問,一頓之後,繼續地說道:「那幅畫像必是蒙面人的至親肖像了,但不知施主何曾得來,能否見告其詳。」

  落魄書生略一沉吟之後,抬頭答道:「在下有一位忘年之交的老哥哥,夜半個月前,打發一個人送來這幅畫像,和一封書信,我當時拆開書信一看,裡面並附有天、地、玄、黃四個錦袋,信中大意略謂:

  武林之中,將要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浩劫,少林寺素執武林之牛耳,當事人會採取殺一儆百的手段,故必首遭其難,余欲消解此浩劫,但要先人深山採取奇藥,無法分身去到少林寺,親解其危,思得這幅畫像,能擋災救難,故著人送來,希速持往少林寺退敵,但必須要以達摩迦陵經交換使用、參閱為條件,信內所附天、地、玄、黃四個錦囊密袋,分別注明拆觀時日偈語,不到時候,切勿拆閱,以免洩露天機,鑄成大錯云云。」

  「哦……」天宏方丈疑團頓解,又再問道:「不知那四個錦囊密袋,上面注明的是什麼偈語?」

  落魄書生答道:「九九燈火拆閱天袋,九門同現拆閱地袋,二十八九拆閱玄袋,不見天日拆閱黃袋。」

  天宏大師聽他說的很是玄妙,一時之間,也不易瞭解,長長的嘆息三聲,道:「施主的老友,定是一位胸羅玄機的武林前輩,但必能救回這一場武林浩劫。」

  兩人邊說邊走,已到了寺前廣場,天宏大師站住身形,放眼一望,只見廣場上屍體橫陳,慘不忍睹,眉頭一皺,高喧一聲佛號,道:「眾弟子趕快把為祖師殉難的肉身先行禮葬之後,再行超度。」

  少林寺的僧侶眾多,當掌門人和落魄書生談話之間,紛紛扛起傷亡僧侶的屍首,背到左邊山腰中停屍寮安置。

  眨眼之間,除了大門被燒毀的部份,未復舊觀外,廣場上的血痕瘡跡,已經洗刷得乾乾淨淨。

  藩魄書生見少林寺的和尚,訓練有素,分別工作有條不紊,忖道:難怪少林寺受武林的尊重,原來個個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啊。少林寺的武功不是敵不住蒙面人,而是未察明蒙面人武功的根底,不知如何應付。

  天宏方丈目睹廣場清理乾淨之後,帶著悲痛的心情。和落魄書生一同走人寺門,緩緩向一座偏院走去。

  兩人走至偏院門口,天宏方丈突然註定身形,閃身中讓,合掌肅窖,道:「施主,請入裡面稍坐待茶……」

  落魄書生抬頭一望,見門額上懸著一塊木匾,寫著接待院三字,緩步走入。

  兩人走進接待院分賓主坐下,小和尚獻過茶,天宏吩咐身側兩個弟子,道:「你們兩人即去『藏經樓』諭知天慧、天慈兩位師叔,速將達摩迦陵經送到接待院來。」

  兩個元字輩的弟子,合十應了一聲「是」,轉身飛奔而去。

  不到片刻,兩個弟子導引許青松師兄妹,也來到了接待院。

  他們師兄妹一見少林寺的方丈,雙雙躬身一揖,許青松臉現愧容,道:「晚輩學淺技低,未能為貴寺出力,尚祈掌門入罪。」

  天宏方丈連忙答道:「兩位小施主,快莫說此話,幸而你們未能參與出手,不然,老衲防護不周,如何向光義道長交待!」

  他說的倒是實話,但聽許青松師兄妹耳中,更覺不是滋味,急切之間,他們師兄妹倒不知如何答話,怔怔的站在那兒,尷尬至極。

  落魄書生一看郭姑娘粉臉上泛起了嬌羞,更顯得嬌美,不自覺的低吟,道:「三十年前花迎春,三十年後孑然身,偶然遭著紅拂大,心魂又到幻夢中。」

  他一生玩世不恭,一張嘴毫無遮攔,不管是什麼地方,想到就說。這倒打開了他們師兄妹的尷尬局面。

  他的吟聲雖然很輕,但在室中的人,耳朵都很靈,那有聽不到之理,郭姑娘呸了一聲,道:「老不羞。」

  許青松知道師妹性情倔強,天不怕地不怕,若惹她生了氣,不管你是甚麼樣的人,也不會和你客氣,立即向天宏大師躬身一揖,道:「晚輩似連夜起身趕返武當,向恩師稟告,不知掌門方丈有何回示。」

  天宏方丈指著側身的蒲團,道:「兩位小施主請稍坐半刻,待老鈉修書奉複。」這一說話,恰好把不調和的緊張空氣沖淡。

  四人靜坐了片刻,突見兩個去「藏經閣」傳諭的弟子,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向天宏方丈躬身,稟道:「啟稟掌門恩師,天慧、天慈兩位師叔,奉諭將達摩迦陵經,從藏經閣取出,不幸遭潛伏樓外的賊人搶去,現在兩位師叔已經趕賊蹤去了!」

  天宏方丈來不及綱問詳情,立即縱出門外,身形一晃,躍上屋脊,向藏經樓疾奔而去。

  落魄書生猜不透他們葫蘆內賣的是什麼藥,他怕天宏老和尚籍故避不見,而立即尾隨老和尚的身後追去。

  許青松師兄妹見天宏方丈和落魄書生躍出了接待院,立即跟著出來,緊隨追去。

  藏經樓離接待院約有一裡多路,必須越過幾重殿脊,郭素娟剛想躍上一座殿房瓦脊,突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和尚橫身攔住去路。

  只見那個老和尚合十,說道:「殿內供有敝寺祖師神像,不得褻瀆,請女施主繞道走吧。」

  郭素娟站住身形,冷笑一聲,道:「隔重瓦如隔重天,從房頂超過,也不至於褻瀆你們祖師神像啊。」

  和尚很內疚地搖頭答道:「敝寺有禁例,不准女人越過殿脊通行,若女施主勢必要經過這裡,則休怪老衲失禮了。」

  許青松恐師妹個性倔強,發生誤會,立刻向和尚拱手一揖,道:「貴寺既然有此規矩,我們繞過去就是。」

  郭素娟心中雖有不樂,但師兄已把話說出,也只好和師兄繞道而過。

  落魄書生緊隨天宏方丈身後,直向藏經閣奔去,兩人越過幾重殿宇,只見兩條人影,如弩箭脫弦一般,由左側山腰射上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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