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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雪山飛狐原是個積年的採花淫賊,武功十分高強,自以為區區一個帶傷的少年,一劍便可了結,不料剛一交手,便反吃對方擊中,這才吃了一驚,情知今番碰著了出色的少年高手,當下趕忙收起輕敵之心,抱刻凝神游步,不敢再貿然輕進了。

  上官慕龍舉步一拐一拐地向他走過去,行若無事地說道:「別作犀牛望月了,咱們速戰速決可好?」

  雪山飛狐喝了一聲好,疾上兩步,劍走偏鋒,陡然穿腋刺出,以一式「袖底藏針」猛取上官慕龍左腰。

  上官慕龍瀟然一笑,不退反進,左足跨前一步,右掌一揚一沉。但聽又是「砰!」的一聲,正中雪山飛孤握劍的右手,把他打得身體往旁顛出四五步,長劍險些脫出手。

  原來上官慕龍腿傷頗重,雖然敷了沈冰雁的家傳靈藥,但傷口未合之前,仍不直激烈活動,為求速戰速快,他兩次打出的均是「三多神掌」中的妙手,雪山飛孤武功雖高,究非頂尖人物,哪裡能夠避開得了?

  傻大姐瞧得眉飛色舞,又拍手歡呼道:「好呀!再給他一下!」

  雪山飛孤畢竟是個老江湖,他兩次出手兩次中掌,自知差人家太遠,不敢再接招,就在身形未定之際,修地頓足瓊出殿外,科手打出三支喪門釘,分取上官慕龍身上三要穴。

  敢情他在暗器功夫上頗有獨到之處,三支喪門釘一出手,其快非常,力道雄猛,發出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

  若在平時,上官慕龍要避開這三支喪門釘,可謂輕而易舉,可是他昨夜已身受二傷,流血頗多,此刻傷口未合,手上又無兵器可資撥開襲來的暗器,唯一辦法,是忍著身上痛楚急速施展「九秋蓬」身法避閃一途,但如此一來,勢必牽動傷口而再度流血,正自驚急得手足無措,三支喪門釘已堆堪來至不及一尺之處,他再也顧不得傷口擴裂出血,急忙身一仰,一挺左足斜射出四五尺外。

  上官幕龍「九秋蓬」身法雖然巧妙無倫,他終因傷後元氣較差,手腳動作畢竟遲鈍了些,故此三針只避過其二,只聽「嗤」的一聲,其中一支已送穿左袖疾射而過,險些傷及手臂。

  雪山飛孤一見三支喪門訂末能傷倒他,立即搶步跳回殿門口,又抖手打出三支,厲笑道:「小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嘿嘿……」

  上官慕龍身形未定,眼見又有三支喪門何帶嘯而至,這時想再跳開已賺太遲,只得趕緊一屁股坐落在地上,仰身躺下。

  「咻!咻!咻!」

  三支喪門釘由他身上越過,其中一支距他面門僅只一寸,差點傷了鼻頭。

  傻大姐又拍手叫道:「真洩氣啊,爛釘子打不著人!」

  雪山飛狐發出兩次暗器均未傷著人家一點皮毛,本已恨極,又被傻大姐的「傻」活一激,不由氣極反笑,右手再往革囊一探,正要掏出暗器,忽地臉孔一呆,一個身體竟自緩緩往旁傾去,砰然摔倒於門檻外。

  于此同時,一個人影倏地出現於殿門外,正是出去買食物的沈冰雁。

  她雙手捧著一包食物,一腳踢開雪山飛狐,建步姍姍走人,含笑向上官幕龍問道:「喂,怎麼一回事呀?」

  上官慕龍慢慢站起,一面拍著身上灰塵、一面赧笑道:「這傢伙名叫雪山飛現,是個淫喊,他剛才把翟姑娘騙到這裡來,我出手阻止他,他打不過我,竟然施用暗器,若非姑娘適時趕到,只怕找要完蛋了!」

  沈冰雁雙陣露出關切之色,深深注視著他問道:「傷口怎麼樣了?」

  上官慕龍低頭看著腿傷,苦笑道:「還好,只是有一點疼……」

  沈冰雁轉望傻大姐,以責怪的語氣道:「你這姑娘怎麼這樣傻,瞧你年紀也不小,怎的糊裡糊塗就被人家購出來了!」

  傻大姐朝他一皺鼻子道:「哼哪,誰說我糊塗,他要送給我一對金手鐲,我打算騙到手後就溜他娘的,我才不糊塗呢!」

  沈冰雁聽他口出髒言,不由玉臉泛紅,揮手清叱道:「滾出去!你這姑娘真不要臉!」

  傻大姐厥嘴冷笑道:「你是他何人,居然敢叫我滾?」

  沈冰雁一怔,一時啞然不知如何回答她。

  傻大姐大為得意,細眉一揚,轉對上官慕龍笑道:「喂,你說要買一對金手鐲給我,咱們這就走吧!」

  上官慕龍大為尷尬,紅臉哨響道:「翟姑娘別開玩笑,我剛才是騙你的……」

  傻大姐雙眉一顰,嘟起嘴幽幽怨怨道:「騙我?你一個大男人怎可騙我?」

  上官慕龍道:「我若不騙你一下,你就要接受他的金手鐲,那怎麼成問!」

  傻大姐嘟嘟嘴,忽地一仰臉,跺腳尖叫道:「我不管,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一定得買金手鐲給我,否則我告訴我娘去!」

  上官慕龍見她便得不知好歹,甚感頭痛,當下一沉瞼怒道:「我不怕,你快告訴你報好了!」

  傻大組神色一慘,登時眼淚撲籟撲籟直下,再眼愣兮兮的呆望他一陣後,張口「哇」的哭叫一聲,轉身奔出古刹去了。

  沈冰雁有些啼笑皆非,回望上官慕龍道:「這個傻姑娘你認識麼?」

  上官幕龍點頭道:「嗯,她是一位武林奇人『綠帽公翟正彝』的女兒,天生有些傻氣!」

  沈冰雁含笑瞟他一眼道:「但是長得報討人喜歡,是麼?」

  上官慕龍聳肩一笑,躬身坐落磚地上道:「廢話少談,現在咱們吃東西吧!」

  沈冰雁也回以嫣然一笑,當即解開紙包,把十幾個肉包子遞到他面前笑道:「這是在一個小鎮上買來的,你吃吃看,不好就少吃一點,待一會我再去買別的!」

  上官慕龍拿起一個包子張口便咬,嚼咀幾下,贊道:「好吃,好吃極了!」

  沈冰雁也拿起一個輕輕咬了一口,笑道:「肚子餓了甚麼都覺得好吃,是不是?」

  上官慕龍確實餓極了,對她的話報本無暇去細加咀嚼,只「嗯!」了一聲,一個接一個往嘴裡塞,狼吞虎嚥起來。

  正吃得津津有味,忽見門口人影一晃,傻大姐竟又悄然走了回來,只見她在雪山飛狐身邊蹲下,伸手往他懷中直摸索。

  上官慕龍大為驚異,不由停止吃食,開聲喝道:「傻大姐,你在幹什麼?」

  傻大姐默默摸索著,忽然手上金光一閃,高高舉起手中物,搖晃著笑叫道:「金手鐲!

  好漂亮的金手鐲!」

  上官慕龍皺眉「嘖」了一聲,慍容道:「快回去!否則送你吃官司去!」

  傻大姐向他擠了擠眼,開心地蹦跳到他面前,伸手笑道:「官司我不要吃,給我一個肉包子吃好麼?」

  上官慕龍沒好氣的拋給她一個包子,揮手催道:「快回去吧!」

  傻大姐接下包子,拿起便往嘴裡送,邊吃邊笑道:「我不回去,我要跟著你!」

  上官慕龍大驚道:「哼,你跟著我幹麼?」

  傻大姐一指沈冰雁巧笑道:「她可以跟著,我為什麼不能?」

  上官慕龍正色道:「沈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呢?」

  傻大姐笑道:「我也要做你的朋友!」

  上官慕龍沉聲道:「不成!不成!你娘正在找你,你快回家去吧!」

  傻大姐搖頭道:「我娘才不找我哪!她前天抓到了一個冤大頭,一迭聲把我趕走,哈哈,她不等到那個冤大頭床頭金盡,才不會找我呢!」

  上官慕龍一聽綠帽公又戴了綠帽子,不禁心頭火發,大喝道:「胡說!那麼你不會去找你爹去麼?」

  傻大姐又連連搖頭道:「我爹也不要我,他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上官慕龍咬唇道:「那我不管,總之你不能跟著我!」

  傻大姐跺足道:「我偏要!」

  上官慕龍大怒道:「豈有此理,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傻大姐嘟嘴道:「我要和你做朋友,乖乖聽你的話!」

  上官慕龍一怔,頓覺有發怒不得之苦,不由喀然苦笑道:「要和我做朋友也得先徵求我的同意,是不是?」

  傻大姐見他「軟」了下來,竟反而嚇唬他道:「你不和我做朋友,我就去找別人,看你怎麼辦!」

  她要找別人做朋友,正是上官慕龍來之不得的事,可是所謂「找別人」做朋友,卻有正當與不正當的分野,她傻大姐是以嚇唬的口氣說出的,因此可想而知她要找別人「自暴自棄」一番,這雖與上官慕龍無干,但上官慕龍對她父親綠帽公翟正經有著一份濃厚的尊敬和同情,豈能眼看著他女兒步母蜂王的後塵而貽笑武林,故爾一聽她要「找別人」去,立時大感為難,頻頻抓頭皮不已。

  沈冰雁見他被便大姐的「傻招」弄得左右為難,顯得幾乎要招架不住的樣子,不由把玉臉一沉,起身向他遇上一步,冷冷喝道:「傻丫頭,你到底滾不滾?」

  傻大姐一挺胸道:「我不,你待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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