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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三多老人笑道:「明年秋末是老朽大限之期,到那時老朽一躺入棺材中,自然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二老對答至此,已走到上官慕龍跟前,上官慕龍聽師祖說到明年秋末便是他老人家的大限之期,心中暗驚,但此時也不便追問,當下趨前施禮道:「師祖,那另外三個敵人呢?」

  三多老人含笑道:「跳海逃去了,他們似乎寧可死在海中也不敢留在此地,好像把祖師當作吃人的惡魔似的!」

  五味怪俠冷笑道:「嘿,那假降龍聖手身手頗高,可能是首領人物,但他怕洩漏身份就應該把這十個人救走!」

  上官慕龍開口道:「那假降龍聖手的身材有點像一個人……」

  五味怪俠目光一凝,問道:「像誰?」

  這時馮燕燕和小秋兒趕到,上官慕龍抬目看了三多老人一眼,遲疑半晌方才答道:「他有點像我六師伯『病龍』柴亦修,不過,也許不是……」

  一聽提到病龍柴亦修,五味怪俠便默然不語,三多老人亦自斂目沉默了良久,方始長歎一聲道:「唉,是或不是,咱們問問這十人即可明白!」

  語畢,走到一個蒙面人身邊,俯身伸手解開他的麻穴,含笑問道:「你這位壯士,可願回答老朽的問題麼?」

  那蒙面人不答也不動,兩眼仍是直瞪瞪的,看似尚未舒過氣來。

  三多老人等了片刻,又含笑問道:「如何,現在可以回答了吧?」

  那蒙面人依然躺著不答不動。

  三多老人見他毫無反應,不由仔細的打量他兩眼,忽地臉色一變,一把扯下他臉上的黑巾,驚呼道:「噫,死了?」

  被扯下麵巾的是個中年人,臉上七孔流血,嘴角尚在汩汩流出黑血,敢情剛死去不久。

  這一變化頓時震動了老少五人,大家連忙動手把其餘九個蒙面的面巾扯下,一看情形竟全部相同,個個都七孔流血,其中只有一個還沒斷氣,二老立即動手施救,結果也沒把他救活;五味怪俠早年以「五味彈」揚名武林,對於毒藥一門亦是大行家,他用樹葉蘸起一點黑血聞了一下,搖頭歎道:「這是一種極厲害的烈性毒藥,可使人五臟斷裂,怪不得救不活!」

  三多老人輕歎一聲,抬眼望著上官慕龍問道:「孩子,你剛才來到此地時,有無發現別的敵人?」

  上官慕龍道:「沒有,弟子來時只見這十人已躺在這裡。」

  三多老人皺了皺壽眉,移望五味怪俠說道:「老怪物,你是用毒的老手,可知道這十人是怎樣中毒的?」

  五味怪俠凝聲道:「毒由腹中發出,看樣子這些人是預先服下毒藥的!」

  三多老人驚異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事先服下毒藥,準備搶劫不成,便自殺而死?」

  五味怪俠點頭道:「也許是的,但也許這些人自己也不知道服下毒藥,哼!那個首領人物的手段倒真是夠狠毒!」

  三多老人歎道:「如此一來,今晚這一群人的身份倒成了個謎……」

  上官慕龍忽然想起七位師伯各人所屬的部下其衣著都有標誌,當下就動手解開蒙面人的衣扣搜查,哪知搜遍每具屍體也沒見到一樣什麼標誌。馮燕燕道:「別搜了,這些人准是七龍之一的部下無疑!」

  三多老人不悅道。「小丫頭別胡說。這些人安知就不是『降龍聖手』的部下?」

  馮燕燕噘嘴道:「若是「將龍聖手」的部下,剛才闖入宅中那人也不會自稱降龍聖手了!」

  二老和上官慕龍一想倒也覺得有道理,三多老人沉吟半晌,旋命小秋兒去叫兩個僕人來掩埋屍體。然後轉向上官慕龍正色說道:「孩子,師祖明天要考驗你的內功和身法,現在你回房睡覺去吧!」

  上官慕龍恭應一聲,遂與馮燕燕回到院中。他走到東廂臥房門口,正想向馮燕燕道晚安,馮燕燕卻一把拉住他說道:「不成,你現在不能睡覺!」

  上官慕龍一呆道:「為什麼?」

  馮燕燕一本正經地說:「你跟我到後花園去!」

  上官慕龍已摸熟她的個性,素知她最喜歡賣弄,此際要自己去後花園,若不跟她去,再問「為什麼」也沒用,於是點頭一嗯,跟著她來到後花園。

  馮燕燕雙手一插腰,擺出一副「師傅面孔」問道:「你知道我爺爺為何明天要考驗你的功夫麼?」

  上官慕龍道:「考驗合格,便要開始親授我「三多神掌」是不是?」

  馮燕燕點首道:「不錯,所以我要你現在把所練的功夫全部練習一遍,要不,明天我爺爺若是看了不滿意,讓他數說我這個做師父的不會教徒弟,我可受不了!」

  上官慕龍微笑道:「你一向就有些懶惰,如今倒要我臨時抱佛腳麼?」

  馮燕燕大怒道:「瞎說,我幾時懶惰過了?還不是你自己悟性太差,教一樣忘一樣,成天只會——」

  上官慕龍接口笑道:「只會踢毽子,是不?」

  馮燕燕不由有些尷尬,聳聳肩道:「你踢毽子倒比我來勁!」

  上官慕龍笑道:「如今請吩咐下來吧!」

  馮燕燕道:「我想那『無相神功』只能與日俱增,我爺爺大概不會太苛求,只有『九秋蓬』身法一點也不能含糊,你就開始練習身法好了!」

  上官慕龍含笑應了一聲「遵命!」,隨即展開身法練習,馮燕燕忽又擺手制止道:「且慢,從頭開始何謂九秋蓬?」

  上官慕龍道:「即是九月的秋蓬!」

  馮燕燕又問道:「為何身法以『九秋蓬』為名?」

  上官幕龍道:「九月風大,草蓬隨風飄蕩,風由哪道來,草蓬就往哪邊倒,搖擺不定,曼妙多姿,故名!」

  馮燕燕滿意的一笑道:「有詩為證麼?」

  上官慕龍怔了一怔,舉手搔頭道:「我只記得曹植有一首籲嗟篇,詩曰:『籲嗟此轉蓬,居世何獨然,長去本根逝,宿夜無休閒,東西經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風起,吹我入雲間,自謂終天路,忽然下沉泉,驚飆接我出,放歸彼中日,當南而更北,謂東而反西,宕宕當何依,忽亡而存,飄飄周八澤,連翩曆五山……'曹植這首詩是以「蓬」來比喻自己的顛簸,若只形容草蓬,未免太誇張了一點……」

  馮燕燕笑道:「可是形容我們的『九秋蓬』身法卻一點也不誇張!」

  上官慕龍一想不錯,不覺興致大起,登時展開身法飛舞起來。

  但見他身如飄絮,時高時低,忽東忽西,俄而又像一片枯葉被勁風吹得老高,猛可又迴旋而下,真個輕飄美妙,多彩多姿!

  馮燕燕瞧得滿面驚奇,待他練習完畢,不禁失聲道:「咦,你進步很快嘛!」

  上官慕龍興猶未盡,暮然一個飛身閃到一株冬青樹前,右掌揮處,一聲「喀嚓」,竟將碗口大的樹身當腰劈斷,樹身譁然倒下,激起一片濛濛塵煙。

  馮燕燕驚叫道:「這是『無相神功』的力道,好呀,你可是背著我偷練的?」

  上官慕龍含笑道:「正是,只因為白天要陪師父您踢毽子玩,所以只好等您睡覺以後再來練習!」

  馮燕燕生氣道:「哼,這樣說來,若再讓你練成三多神掌,豈非要超過我了?」

  上官慕龍深深一揖道:「這應是你做師父的光榮,不是麼?」

  馮燕燕其實並非真在生氣,聞言也就轉「怒」為喜,一揚黛眉吃吃笑道:「好吧,總算沒有枉費我一番苦心,不過,明天我爺爺若稱讚你聰明,你可要說都是我教你的!」

  上官慕龍忍住笑,畢恭畢敬地道:「是,小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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