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風雲雨雪情 | 上頁 下頁


  都喻大師道:「生離死別,乃是人間慘事,當然,這並不是指你暫別,而是指迫不得已而永遠相分離,比如說你的雙親,突然間離你而去,且是迫不得已,就是活著,可是你卻永遠也見不到他,你說慘不慘?」

  區冉微然一楞,茫然道:「師父,我懂了,這句話指的是永別情,真慘,慘啊慘,世間最慘……

  都喻道:「徒兒,你能理解就好,還有什麼問題你儘管……」

  說著話,都喻一側臉,見區冉腮掛淚珠,吃驚問道:「徒兒,你這是為何,怎麼好好地竟落淚了?」

  區冉問道:「師父,被人暗害是不是迫不得已,是不是不可避免?你說嘛,師父!」

  「師父」這兩個字,是逞著哭腔吐出來的」

  都喻忙道:「徒兒,你……你問這幹嘛,男兒有淚不輕彈,是不是!」

  區冉一下子趴在都喻肩頭,痛哭道:「師父,我一家一百餘口,讓人給害死了,我的兩個隨徒也失散了,師父,你說這慘不慘,該不該哭?」

  都喻點頭,道:「徒兒,師父知道,這確是很慘,徒兒,可是你……唉,你想哭,就儘管哭吧!」

  區冉的哭聲果然增大了,幾乎近乎哀嚎。

  他拖著口水,道:「師父,我要報仇,報仇哇!」

  都喻勸道:「好徒兒,要報仇,就得學會真本領,要報仇,就得練好武功!對啦,痛哭了半天,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和家世呢?」

  區冉收住哭聲道:「師父,我叫區冉,我爹是洛州知府,兩個月前,一夥百足門的殺手殺了我們家一百餘口。」

  都喻聞言,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徒兒,佛教戒律,第一戒律,第一戒便是不殺生,這以後……」區冉打斷他的話,道:「師父,那你不是說要報仇,得練好功夫,可是這回你又用佛門戒律來阻止我,你這是……」

  都喻道:「徒兒,別那麼激動,作為你師父,老衲不能不對你說這些話,老衲是希望你能化解此事,以不殺為妙,俗語說得好,以和為貴嘛!」

  區冉點點頭,道:「多謝師父,弟子將你的話銘記在心,不到了不得已,弟子絕不殺人!」

  都喻哈哈笑道:「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徒弟,走,去佛龍寺!」

  濃墨似的夜幕,很快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啪叭,啪叭。」

  這是斧子劈柴的聲音。

  區冉正在佛龍寺柴房前,有氣無力地掄著斧子。

  他擦擦滿頭的汗,嘟嚷道:「唉,真沒勁,整天劈柴,也不知何時才能了結!」

  他低頭看了看綁在腿上的裝滿鉛的布袋,道:「哎,這玩藝綁在腿上都三個月了,也不知師父在玩什麼花樣!」

  傍晚,都喻大師背著雙手,溜達著走了過來,問道:「徒兒,柴砍完了嗎?」

  區冉點頭道:「好,丟下斧子,原地蹦上百下。」

  都喻眯著眼,道:「徒兒,你的彈跳大有長進,你知道嗎,師父很開心的?」

  區冉哭喪著臉,道:「師父,我每天都這麼幹,你到底是在教我什麼功夫呢?」

  都喻道:「看你這般火侯,已是差不多了,告訴你吧,徒兒,你看好了!「了」字音尚未絕,都喻已然拔地而起,飛上一丈來高;輕若鴻毛似地站在一根只有拇指短的樹枝上。」

  區冉看在眼裡,驚道:「哇呀,師父!你飛這麼高,吃力嗎?」

  都喻大師飄然落下,笑道:「吃力?不不不,只要你肯用功,掌握其中的奧妙,躍這點高是不成問題的!」

  區冉急問道:「那麼師父,我何時能學呢?」

  都喻大師微微一笑道:「徒兒,隨我來,師父今晚就教你。」

  區冉興奮地道:「真的,好,師父,師父,好,嘿嘿,嘿嘿嘿……」

  都喻望著區冉那付傻樣,心裡泛起陣陣愛的微波。

  區冉隨著都喻大師來到佛龍寺的練功密室,都喻指著一塊藍色的蒲圈道:「徒兒,你坐在那上面閉上眼,將雙手合十,置於胸前,我不叫『好』,你千萬別動!」

  區冉滿腹狐疑地看著都喻,往蒲圈上一坐,雙手在胸前合十,心道:「這老和尚胡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難道說我在這裡坐上一會兒,便能蹦三丈來高,該不會是這和尚在耍弄我吧!」

  正思忖間,忽聽都喻的聲音道:「徒兒,你可千萬別動,也萬萬不可睜眼偷看,切記,切記!」

  區冉緊閉雙眼,道:「師父,你儘管放心,就是天蹋下來,我也只當不知道!」

  都喻道:「這就好,這就好!」

  密室一片沉寂。

  區冉端坐在蒲圈上,隱隱感到一股異常大的壓力在慢慢地迫向自己,而且這股壓力越來越大,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滋……,」區冉受不了地感覺到自己的兩臂如同被兩把鋼刀紮了一下一般,痛徹全身。」

  區冉想動,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都喻囑咐自己時的那種安然誠懇的神態,便一咬牙,挺了下來。

  豆大的汗珠順著區冉的腮幫子往下流。

  慢慢地,區冉覺得不那麼痛了,倒是覺得體內有股熱騰騰的氣流,如同江河之水一般,不停地流遍全身每一個角落。

  區冉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頭髮都被這股氣流頂得根根站立起來。

  約莫有半個時辰的光景,區冉忽覺身體一陣輕鬆,整個人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時,他耳邊又響起都喻大師的聲音道:「徒……徒兒,你……可……可以活……活動了!」

  聲音極其微弱,宛如從病人的嘴裡吐出的。

  區冉心中一緊,忙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瞧著都喻大師。

  都喻大師臉色慘白,額頭上佈滿了晶瑩的汗珠,胸脯起伏不定,似在喘著粗氣。

  區冉見狀,大驚失色,從蒲圈上一彈而起,快步走到都喻身旁,急促地問道:「師父,師父,你……你這是怎麼了?」

  都喻大師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徒兒,別擔心師父,師父我沒什麼大礙,稍休息片刻就行的,你先出去吧!」

  區冉呆呵呵地望著都喻道:「師父,這,這……」

  都喻無力地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出去。

  區冉張了張雙臂,一張口,似乎要說什麼,可是一看都喻那安然似睡的情形,只得聳聳肩,搖著頭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區冉做了幾個展胸的動作,踢了踢僵硬的腿,深吸一口氣,道:「哇,還是外面的世界精彩!」

  說罷,他便望著樹上的一雙正在歡唱的鳥兒,一揪嘴,「啾啾」地學著,仿佛是在互相交流感情一般。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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