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蘭、珍二姥督率餘人,守護印家。蘭姥果沒料錯,穆、劉二老帶人走後不過盞茶光景,鬼臉似的一個金衣蒙面人,即已出現在廳門門口。這時印家四周警戒重重。金衣人不知怎麼進來路,竟未驚動一人。梅嶺大鳳梅苓首先發覺,嬌叱道:「什麼人?」喝問聲中,已將寶劍取出。狂花三女與衣萍,亦在廳中,隨侍二姥,也把兵器取了出來。蘭姥道:「他是范鳳陽,你們退後。」立和珍姥並肩迎了過去。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你主意最多,聰明反被聰明誤,看看老夫是誰?」隨手揭下人皮面具,赫然是一老人,玉蓮駭然道:「毒臂神魔!」金衣老人竟然是毒臂神魔金星石!珍姥氣得深身顫抖,厲聲罵道:「你枉披人皮,納命來吧!」揮手猛撲而上。蘭姥不及揭穿其偽,逼得亦隨勢進擊。毒臂神魔哼了一聲,立出掌反擊。三個絕頂高手,出掌都快,刹那即告接實。「砰」聲震響中,勁風激蕩四溢,門窗齊被震碎,木屑四濺,紛紛如雨,燈火亦被狂風卷熄。

  燈火熄滅前,依稀看到蘭、珍三姥,俱被震摔地上,未再移動,吉凶難卜,金星石飛身而走,頃刻杳失蹤影。據到重燃燈火,發覺珍姥已喪生毒掌之下,蘭姥一息奄奄,亦已垂危。等列四周警戒的人,聞聲趕到,慘像已呈,金星石從哪裡走的?也無人發現,但見廳門口留下一灘血漬,料已帶傷。

  蘭姥原來的料想,馬家店與杜丹家,小魔用的既然是援兵,實力絕不會大,穆氏父子到後,危局立解,即可返回,內外夾擊,縱不能除掉小魔,最低限度?也可剪除他一部份羽翼。

  家裡還有不少人,傷亡縱所難免,這片刻功夫,總能掇擋得住,哪知小魔竟單人匹馬,一個人悄悄進來,又悄悄而去,沒有庸手妨礙行動,僅僅一招,便已泄忿而去,兩處疑兵,也十分扎手。

  雪山魈穆飛率眾趕到馬家店,僅有蕭天、房飛、周方、呂佩,還在以二敵一,敵住兩個金衣蒙面人,也全帶了傷。其餘的人,都倒下了。穆飛親自接下一人,參戰二三十招,才把對方擺平。穆剛接下一人,也僅勉強打個平手,如非冰魄神掌使金衣人略有顧忌,不敢正面迎戰,情況還不見得樂觀。穆飛擺平敵手,正待接替乃子,忽見另一金衣人,如飛奔而來,秀秀已先迎上。

  老山主惟恐孫女有失,一聲虎吼,夾拳而上。合祖孫二人之力,竟未能截住來人,反被一掌震退。來人亦未停留,擊傷穆剛,解了金衣人之圍,雙雙飛逝而去。

  杜丹家那一邊,情形更糟,僅老場主擊殺一個金衣人,劉義重傷,朝陽牧場的人,死傷更達七人之多,結果仍被救走,且從未穿著金衣,是則以金星石面目現身的人,應是范鳳陽偽裝無疑。但以金星石的為人,機詐百出,真真假假,沒有找到確證之前,誰又敢武斷呢?

  鞍山顧名思義,應是兩座接連的大山,形象似馬鞍。

  從那個鞍部深入二十餘裡,靠近左邊山麓,有一個村莊,居民三百多戶,大半務農,從外表看,全是安善良民。其實,這裡就是南霸天郝甫的巢穴,居民中沒有一戶不是他的羽翼,種莊稼只不過是遮掩外人的耳目罷了。村後有一條河,曲折南行,在營口附近入海。所以郝甫的買賣,也是水陸兩條線上的。

  郝甫住在河對岸的山坡上,也是農家模樣,只是房子大一點,像個土財主的氣派。這天晚上,他正在家裡請客,連他算上,只有六個人。他的長相原本就不好看,高大祖壯,黑鍋臉、大岔嘴、濃眉、海口,配著一對豹子眼,面目陰沉,滿頭白髮梳著一個抓髻,頂在頭頂上,活像一個便裝的惡道。五個客人,也都是兇神惡煞之流,更比郝甫都醜,擺在廟裡,都用不著再裝飾,活鬼。

  主客六個人雖醜,伺候的人卻全是妙齡少婦長女,粉面桃腮,嫵媚妖豔。不僅端酒送萊,還可清歌曼舞哩。六個人酒酣耳熱。一個螃蟹臉的宏笑說道:「少山主比老頭子可精明得很了,凡事預燭機關,總比別人快一步,將來不論走正走邪,都不是懦樣的,我們跟著他沒錯兒。」另一個陰陽臉的說道:「刀頭舔血的買賣幹久了,其實也沒啥滋味,我倒贊成少山主變個花樣,幹一干新鮮的。」蟹臉人道:「鬍子都白了,還能變什麼花樣?」陰陽臉道:「你老,我老,少山主沒老,對不?」蟹臉人長歎一聲,道:「你知道黃巢為什麼要造反?」陰陽臉道:「這誰不知道!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長得醜,主考官為了錄取他作狀元,還被皇帝老兒給宰了,這跟我們現在的情形,有……」他若有所悟,話聲截然而止。六個人俱有無限感概,所以沒人接話。沉默半晌,蟹臉人道:「早年我就想在正道兒上謀出身,但就因為天生長得像鬼,人見人怕,都不敢用,甚至連肚子都喂不飽,偏又遇上個強盜師父,教會了我夜黑放火,瞪眼殺人。唉!」

  這一歎,包含無限辛酸。郝甫道:「沒有人出身就願意當強盜,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別談這些掃興的話了。來!大家同幹一杯。」他是主人,自然不願冷場,是以勸酒。蟹臉人仰頸一口而盡,道:「大家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形容少山主的精明,沒有別的。做官要受約束,哪有如今自在,就是勸他去,怕也不會肯哩。」陰陽臉道:「那可不一定,等他回來的時候,勸一勸試試。一天到晚,算計別人,自己不也提心吊膽,這又何苦?」郝甫道:「箭在弦上,只怕由不得他。」陰陽臉道:「那也不一定,老山主滿手血腥,別人都有意網開一面,何況少山主,除了對不起印家,再沒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郝甫道:「彭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陰陽臉姓彭名起,與座中一個青臉老者,合稱太行雙煞。聞言詫道:「這二是什麼?」郝甫道:「不久前他把月魄追魂給殺了。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怎麼假的了。當時幾位正在閉關,是以不知道,試想公孫啟怎能善罷甘休?」孫立道:「月魄追魂不是省油的燈,恐怕沒那麼容易。公孫啟如果不用絕情劍。我倒很想鬥鬥他。」孫立即蟹臉人,與座中另二老人,合稱大河三醜。

  適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呸」,道:「你也配!」「呸」聲初起,屋中燈火已熄,「配」字落後,六個巨寇,即已從不同方位,震窗飛出。

  臘月清輝下,正面房上,並肩站著三個人,秀逸英挺,年紀全都很輕,頂多不過二十上下。孫立喝道。

  「你們是誰家子弟?」右首年輕人道:「少爺呂冰,料你們孤陋寡聞,也不會知道。」孫立道:「不見經傳,念你們年幼無知,火速離去,以免被擒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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