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這種位置與能於流動性的情形,倘使不先了然於心,便很難解釋以一連串的連續攻打招敵破解動作。魯衡所施的誘招,極是平常,佯裝腳下一袢,身形向左顛踏,也就是向李玉那一邊顛踏。劉信墊步前撲,鐵手挺直紮向魯衡心窩,自是想乘他立足未穩,把他放倒。殊不解這是三鬼一貫的把戲,吳祿的動作,不但比劉信快,而且比劉信早,是以劉信鐵手還未遞實,本身已經受到嚴重的威脅。

  劉智這時背對著信弟和魯衡,僅能藉二人移動所帶起的微風,判斷背後的概略情況,但吳祿動作卻逃不過劉智的視覺,靈敏的反應,不用再看背後情況,已如目睹,立揮鐵手,猛砸吳祿。吳祿這時已到劉智右後方,劉智想要砸他,不僅須轉身,而且還得反腕遞招才能快,才能發揮策應的實際效果。可是自己的背後,屏薄盡撤,整個的賣給了李玉。魯衡顛踏,劉信進擊,李玉明明可救應卻不救應,等的就是劉智的這個空隙,焉有放棄之理。劉信看不見吳祿,卻看得見李玉,李玉當動不動,已經引起這個鬼精靈的疑心,故當李玉偷襲劉智,劉信立即捨棄魯衡,反擊李玉,並揚聲喝道:「休得傷我四哥!」這一聲喝,大有文章。至此,他已發覺魯衡之奸,也看清了全場,更恨透了魯衡,幾乎使自己上當,要給魯衡一個報復。放那聲喝,是提醒胞兄,作勢反擊李玉,也非認真支援胞兄,實際存了算定魯衡,必定追求,仍要反撲魯衡洩憤。

  三鬼老江湖,二劉小精靈,電光石火間,各有各的如意算盤,各有各的目標,眼觀八路,環聽四方,還得留心瞬息錯綜的變化。誰的反應靈敏,誰的動作快速,還得應變能力強,誰便掌握了勝利的契機,獲得豐盛的戰果。但見人影交錯閃飛,耳聽連聲「砰!砰!當當!」亂響,鮮血迭灑,兵器落地。

  吳祿回招自救,從下往上迎拒,甫轉中身,劉智的鐵手,已挾駭人勁風砸下,力量自然不易充分發揮。

  相對的,劉智身子業已轉正,反腕也成正勢,並且是由上下擊。相形之下,一正一反,一上一下,一盈一虛,吳祿如何能夠討得了好?兵器相接,鐵手即被砸落,連帶著虎口也被震裂。

  劉智更不遲疑,順勢一腳把吳祿踢翻丈外,胞弟警告已先入耳,眼角也已看到李玉和魯衡的動態。

  靈機電轉,利害關係頓時判斷清,鐵手一順,舍李玉,迎截魯衡。劉信與他,骨肉相聯,心意相通,放棄原來企圖,側擊李玉,立刻配合胞兄,把虛式變成實招。刹那之間,換了目標,改變了戰法。正側順逆,完全改觀。這如電的反應和變化,立使優劣易勢,掌握了完全的主動。人影倏合驟分。李玉被劉信刺傷右肩頭。劉信改變物件和做法,系受乃兄的暗示,出於被動,行動自然稍綴頗失,幸而劉智支援及時,僅受微傷,背後被魯衡劃破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雖未傷筋動骨,鮮血已經如泉湧流。

  魯衡心黑手辣,急切求功,傷了劉信之後,再想迎拒劉智,時間上哪裡還來得及!

  因為距離的關係,夠不上重要地位,劉智也僅把魯衡的右臂斜著劃開一道口子,右袖刹時即被染紅。吳祿只是右手虎口震裂,胯上挨了一腳,並沒有受到嚴重的損傷,這時已翻身站起,左手拾回兵器,又參加搏鬥。

  這邊的變化,首先影響到劉永泰。老英雄距離劉智劉信甚近,父子連心,不覺微微分了一點神。前邊說過,他和鄭七現在的法打的就是注意力,如今這一分神,立刻便為鄭七所乘,比及警覺,應變已遲。這位牧場大家,時知格拒已遲,頓生拼命之心,身形微挪,視來招如不見,竟以攻還攻。

  鄭七的鐵手,分心直刺。劉永泰貼身近步,也紮的是心竅。

  兩個人一般高大,用的又是同樣的兵器;不同的是,鄧七主動較先一刹,劉永泰以逸待勞,精力充沛,較快一刹。這種拚命的打法,出於鄭七意外,同歸於盡,尤非所願,無奈撤招已經嫌遲,逼得選蘊就輕,也將身形一側。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嗤!嗤!」兩聲,血光立刻湧觀,兩個人的招式全沒刺中所取部位,但是,兩個人全都受了傷,胸前被劃開一道血糟,惡戰反而加快加劇,足見入肉本深,尚不致危及生命。

  這是賊人入侵,不同於較技,朝陽牧場那幹弟兄,立即擁入場中,打算待下場主父子。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聲清嘯,激越入雲,震盪耳鼓,威勢懾人至極。六魔料知目的難達,一聲呼嘯,奪路遁走。先前入侵,惟恐不深,現在想走,反而給自己添了困難。甫離谷口不遠,迎頭遇見公孫啟,前截後追頓成腹背受敵,形勢極端不利。困獸猶鬥,何況六魔拼起命來,並非易與,僅魯衡因右臂受傷,被劉智殺死,吳祿虎口震裂,被劉信砍斷一腿,被獲生擒,其餘四魔俱已帶傷逃走。

  紛亂之中,珍娘也受了一點輕傷,朝陽牧場弟兄,為了掩護場主和劉信,更犧牲了兩個人。檢點傷亡,敷藥裹創,諸事俱畢,天已大亮。杜丹平靜地仰臥在木榻上,宛如熟睡,除了昏迷不省人事,別無異狀。叫也叫不醒。心臟跳動,卻正常而健旺。

  兩天以來,全仗著灌服少許參湯,以延續生命。在公孫啟和珍娘,料理善後的同時,姍姍陪著梅葳,走進了他的房中。

  屋子裡佈置得整潔而雅靜,除了一床,一桌和四把椅子,還燃了一條檀香,文房四寶俱全,牆上掛著一幅松鶴長春圖和一幅對聯,還有一把松紋古劍,此外再沒有其他累贅的東西。

  梅葳略一顧盼,對於杜丹,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覓無琴飄稚,卻具書劍,儒而俠者,了無市儈氣。

  視物知人,不禁芳心暗可。姍姍悄聲問道:「怎麼治療,需要什麼應用的東西?」梅葳道:「茶水現成,什麼都不需要。」徐步走至床前,看了一眼杜丹的氣色,又翻了他的眼皮,然後取出一顆丹丸,用水研化,灌入杜丹腹中,笑對姍姍說道:「等藥力行開,杜場主就會好了。」姍姍道:「那我們在一旁休息,待杜場主好了之後再走好不?」她對梅葳雖然已無懷疑,但杜丹沒有蘇醒,又怎能放心?梅葳是瞭解她的心意,笑道:「那就坐著等好了。」正合姍姍心意,便和梅葳在柱子旁,相對坐下。閑著沒事,姊妹倆談起心來。姍姍前在雪山,睜開眼所能看到的,除了家裡的人,便是一望無際的皚皚雪,亦不知人間奸險。自到遼東,眼界頓寬,但仍無法瞭解,像金星石那麼壞的魔頭,何以還有很多人,願意替他賣命?公孫兄妹,杜丹,乃至霍棄惡,這麼好的人,何以總是吃虧?她無法瞭解,這到底是什麼原故?對於事,自然也都覺得新奇。從梅葳的家世,談到梅嶺風光,從梅葳的師仇談到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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