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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分兵踐約

  辛吉嘿聲陰笑道:「這你放心,除原有防止宵小窺伺的一點東西,絕不會專為你們增設什麼。但是,你們也不准再用妖法。」他覺得今天鬥場的情況,離奇而怪誕。餘平等五賊,不是紙糊的,縱非諸小之敵,也不致於一招未滿,全都伏誅,這是一。

  其次,韋威是天南金氏門中數得著的高手之一,那透懈真力、貫澈碧陰摧魂功的一掌,分明業已打實,霍棄惡先後吐了三大口血,猶自勇猛如虎,十二神煞,三死三傷,敗得不明不白的,這是二。

  其三,曉梅中了百蛇梭,自左乳上方射入、左肩胛下方穿出,鮮血泉湧,毒入腠理,不僅未死,反而在重傷之後,斬斷八秀之中一人右腕,從容走回本陣,也是匪夷所思,這是三。

  此外,那白色氣罩,那無形的排擠大力,都怪得迥異常情,荒謬不可思議。

  辛吉把這一切,都歸咎在那個不知名的老尼身上,認為是妖法,有老尼在,再戰下去,仍難望討好。他偽裝金星石,並非真的金星石,也作不了金星石的主,與其大敗虧輸,無法向金星石交待,何如乘杜丹被擄,暫時休戰,把未了的三陣,留給金星石自己處理,並將老尼先行排開,較為適當。公孫啟道:「神尼究是什麼人?我和你一樣,到現在還不知道,更不是我兄妹事先請來助拳的。實因你師徒,傷天害理,有悖倫常,有所不忍,才略停法駕,剖析冤情,猶思有以度化,奈何你陷溺已深,執迷難悟,我實在替你可惜!此間事了,法駕雲遊何處?亦不可知。絕不會因你我兩家爭端,貽誤慧業,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中秋之夜,三場決鬥,我兄弟必以武功,與爾師徒分搏強弱,絕不仰仗別人。在此期前,如有任何狡謀或蠢動,那是提早滅亡!雪山三小,何時釋歸?答我一言。」公孫啟明知老賊業已生怯,但因傷者急需救治,故亦望暫息干戈。辛吉道:「小子,現在任你賣狂,中秋再見。雪山派如不干犯你我兩家爭端,即日退出遼東,兩個孩子立可釋放。」公孫啟道:「雪山原無介入兩家爭端之意,今後亦然,你的話如果算數,五天以內,把人就近送到亂石崗印家中途站。」辛吉道:「你非雪山老魈,怎能作得了他的主?」公孫啟道:「小可事前已得穆老前輩承諾。挾人為質,也不怕弱了你們天南金氏的名頭?!」辛吉道:「小子,激將計無用,玄陰寒煞也奈何不了老夫,五天之內,人准送到亂石崗。是不是言而有信,那就看你們的了,走!」揮手示意徒眾,電疾而去。大力神掌賀剛與蕭天猶混進群雄之中,這時悄聲問道:「蕭兄意向如何?」他是范鳳陽的總管,不少人都知道,身份無法隱瞞,是以徵求蕭天意向。蕭天道:「賀兄請先行,小弟再看看對方,還有什麼鬼祟?日後再去奉訪。」他很機警,從來開口,故賀剛至今仍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話又答得很乖巧,也為日後頓留地步。賀剛似是滿意,道:「小弟在殷府恭候俠駕,失陪了。」語中,亦率領同行的人走了。由於蕭天沒跟去,群雄也都沒跟去,枉費了十多天的功夫,賀剛連一個人也沒有爭取到。這倒不能怪賀剛辦事不力,今天老少諸魔的表現,實在太差勁了。最大關鍵,不論誰是誰非,范鳳陽始終沒有露面,這是最令人懷疑和失望的。賀剛蹤影消失,群雄中一個名喚雷坤的問道:「蕭大俠留下,莫非還另有打算?」蕭天苦笑道:「雷兄太看得起在下了!」深長一歎,又道:「未來之前,小弟確曾癡心妄想,打算碰一碰寶藏的運氣,可是經過今夜這短暫的一幕,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飯,哪裡還敢再打什麼主意。天南金氏,人多勢眾,魔功毒功,豈血肉之軀所能力敵?公孫兄妹這一邊,雖然人單力薄,但個人修為,俱已高達化境,背後顯然還有世外友人為助,尤非小弟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所能妄窺項背的。還有那個紅衣女子,單人匹馬,來的突然,走的玄虛,還被她倒了不少人,那是什麼功夫?看都不曾看見來,如何敢言對敵?說句洩氣的話,我現在早已心灰意冷,但望能夠活著回家,已經僥天之幸,怎還敢不知天高地厚!」他已瞭解諸小心意,以身說法,警告群雄,最好知難而退。雷坤道:「大俠既有退意,何以現仍不走?」蕭天歎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弟何嘗不想走?只是不願意蹈十年前礦工被劫持的覆轍,雷兄以為然否?」雷坤道:「太俠的意思是……」蕭天截口道:「多言羅禍,明哲保身,雷兄知道就成了,不必說出口來,群眾之中誰能保證就再沒有印範兩家的耳目?」雷坤道:「別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今後我只跟定蕭大俠,同進共退,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層保障。」如果真有這份存心,何須說出口來,此舉顯在爭取共鳴,群雄果有多人附合道:「對,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蕭大俠機警幹練,不論進退,我們都跟著他,准沒錯。」

  這是群眾的心聲,起碼也能代表多數人的意見,然而人心隔肚皮,是否仍有范鳳陽的爪牙混跡其中,誰也無從知道,蕭天不禁暗暗叫苦,轉念一想,回去也幫不了大忙,倒不如把這一部份人,送進關內,了是一件功德,此念一決,惶恐說道:「小弟自顧不暇,諸位盛情,可不敢當。」這是真心話,但也有幾分作做,不如此,豈不顯得太自大了。群雄異口同聲道:「蕭大俠用不著客氣了,我們別無所求,只希望平安回家。

  如果口不應心,不得好死!」蕭天長聲一歎,道:「這就叫兄弟為難了。這麼辦好不好?兄弟的意思,候到天亮,待視界清朗,再行下山。不過,兄弟要事先聲明,我們這是道義的結合,彼此均無拘束,哪一位另有高見,哪一位願意離開,隨時都可以自便。」雷坤道:「就這麼辦,遇到危害,可得共同協力。」群雄道:「那是自然,誰要臨時退縮,誰就是大家的公敵,咦!他們怎麼還沒動?」又一人道:「正在療傷怎能動,看那姓霍的,已經成了一個綠人了,好厲害,不知碧陰摧魂功,究竟是什麼毒?」敢情這時,霍已將所中毒惡之毒,逼出體外,正以三味真火,徐徐化煉。但見縷縷青煙,隨風飄散。曉梅仍在自療,看不出什麼異樣。公孫啟業已將杜丹接了過去,正以本身正元,試圖救治。其餘的人,則散在四周,代為守護。時間在企盼中消逝於無形。午夜過後,山風逐漸由淡而濃,初如薄紗,漸成重幕,終於仰手難見五指,視線全被遮斷。比及日出,濃霧消散場中何嘗還有一個人影?公孫兄妹一行,早已從濃霧中撤走,不知去了何處。

  一條長嶺,由於經年累月雨水沖刷,自然形成若干分水脊,如從高空鳥瞰,極像一條無比大的蜈蚣。這條嶺,座落在遼吉邊境,靠近天寶山,也是長白山的一支,當地的老百姓,都替這條嶺,叫做蜈蚣嶺背。傍晚時候,忽從嶺南陸續攀登上來四個人,公孫啟先開路,呂冰緊緊跟隨,姍姍和杜芸殿后,但也相差不了幾步。

  他們是來踐妖女三日之約,為救杜丹,換取解藥來的。當辛吉率眾離開天池,公孫啟以本身真元,救治杜丹無效,珍姥連用幾種特製解毒靈藥,也依然救不醒杜丹。不是內傷,不似中毒,連蘭姥和雪山魈所知那麼淵博的人,也看不出是什麼毛病。唯一的希望,便寄託在無名老尼身上。那知佛光收斂以後,老尼已走,僅從印天藍口中,得知老尼臨去留言:「杜施主另有遇合,無須老尼多事。」話意雖然很明顯,但大家認為,應竭盡人事,不能坐待救星天降。問題來了,人事該怎樣盡法呢?蜈蚣究竟是人名還是地名?人名也好、地名也好,關內都有,但非三天時間所能往返,自然不對。縮小範圍研究,這才由呂冰提出「蜈蚣背」個地名來。他家就在天寶山,是以知道並且路徑還很熟。同時,釋放雪山二小,與老魔亦有五日之約,也須分人前往亂石崗。守護傷者,尤其需要留下足夠的人力。三處人力如何分配,才能萬無一失?無名老尼另外一個指示,卻間接地幫助解決了這個問題。這個指示的內容是:「劉老施主年老體衰,佛光透體傳功不固,須坐關百日。

  出現在鬥場之金星石,似為高級黨徒偽裝,所作承諾,未必即可信諾。救助雪山二小脫困,可由蘭姥及印施主,爭同穆老山主前往,或能有意外的收穫。」根據這一指示,才作成現在的分配,餘人由珍姥率領,守護傷者。從天山天池到蜈蚣背,少說也有五百里,黎明動身,薄暮到達,最難得的是呂冰,居然寸步未落後,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喘息稍定,呂冰道:「這道嶺就是蜈蚣背,全長三十多裡,妖女究竟窩藏在什麼地方?非得費點功夫找呢!」看了一下天色,又道:「天馬上就黑了,樹木又密,四五裡外,嶺腰有座破廟,我們先到那兒歇一會,等月亮上來以後,再找好不?」公孫啟心裡一動,道:「你帶路,腳下輕一點。妖女如無固巢,說不定就停身破廟。」呂冰道:「大哥提醒我了,這裡早年有過一個盜窩,妖女如果是在破廟,等會我領你們先到那兒去。」估量一下形勢,目准落足點,騰縱而下,雖已汗透重衣,起落之間,依然輕靈巧快之極。

  公孫啟暗贊呂冰進步的神速。以此測彼,忖知嚴和與劉氏弟兄必也有同等的成就,輔助珍姥,保護傷者,當可安如磐石,內顧之憂稍釋。下行約莫裡許,樹木漸密,天色也愈昏,視線已究難遠。

  呂冰似已認准方位,不慌不忙,依著山勢,時右時下,穿行如梭,惟恐踐踏落時出聲,速度不由稍微收斂。又數裡,隱約似聞人語,公孫啟約住三人,凝神仔細諦聽。以公孫啟此刻的功力,運起天耳通,也僅能依稀聽到女子辯聲,只聽其中一人說道:「我總覺得大姊當時表現得太過分,容易被別人看輕,縱然勉強合作,婚姻也必無望。」接著便聽到另一女子辯白道:「他們敢!誰不知道嶺南梅家,名門望族,三鳳玉潔冰清,國色無雙。如非為了師門血仇,他們上門求教,我還不屑搭理哩!」先前女子又道:「大姊沒有留下準確地方,他們怎能找得到?」接話那個女子道:「朝陽牧場老場主,久走關東,不會不知道這個地方。到時候萬一找不來,我們不會再去一趟嗎?」先前女子愈發不以為然,道:「那就更加教他們看得輕賤了!」公孫啟聽至此處,業已了然彼此企圖和身世,正待招呼三人,上前相見,忽聽另一男子聲音道:「這話我同意,何必捨近求遠,想找老公,小生憐香惜玉,頗解風情,願效毛遂自薦……」即聽女聲叱道:「何處狡徒,敢來撒野?躺下!」另一女聲道:「未必,那兒偷來一點蠱苗,也敢在姑娘面前賣弄!」先前女聲道:「你是狂花洞妖孽,還我師命來!」遂聽「叮叮」連聲脆響,雙方已經打了起來,公孫啟聽至此處,立將其概略告知三人,道:「老賊爪牙己先一步到達,我們過去看看,必要時,助梅嶺三鳳一臂之力!」立率三人,急急向鬥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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