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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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還有個非先哼唉呻吟不可的原因,那是他暗自計算,從被制到現在,已到了另批高手來此的時間了!不過如今還沒看到那些高手來的影子,所以正好借真的痛楚酸苦的必然慘哼,來拖延時刻,此事,自非曉梅和印天藍所能明白,所以她們毫未疑心。曉梅容常裴慶呻吟十數聲後,道:「你只須回答我一個問題,便可免除一場本該受的酷刑,換得毫無痛苦的一死,願意與否,快說?」常裴慶強提著將散的那口氣,忍痛道:「什麼……問題?」曉梅沉聲道:「你先說願是不願?」常裴慶道:「若問……問我不……不知道……的,我怎能……」曉梅接口道:「當然是問你一定知道的問題。」常裴慶嗯嗯兩聲,道:「好……好,我願……願意。」曉梅突然問出驚人的話來,道:「這條絕少外人知道的秘徑內,可是你們囚禁尚未殺害的傭奴的秘密地方?」此言出口,非只常裴慶心頭一寒,印天藍也不自覺全身一抖! 這條捷徑,也是極端秘密的路徑,雖說世上事先難估定,也這件事應該是能夠計算清楚的,它只有兩個人知道。 從神兵洞變生,到這條秘密突現外人,跡象顯示,箭頭所指,那人已呼之欲出,誰呢?印天藍料定是范鳳陽!神兵洞的事,就算真是出於范鳳陽之謀,那還是可以解釋為范鳳陽因妒生恨,本心是在對付曉梅(眉)。如今曉梅(眉)突然問出有關失蹤傭奴的話來,此事若真,天啊,印天藍暗中狂呼——我該如何?我該如何?常裴慶這時掙扎著抬起了頭,道:「你這個問題太怪了!怪到使我不知怎樣回答才好。」曉梅道:「你剛才說過,這條路沒有外人知道,也說過裡面別無人家,那我問你,你帶著三名手下,是到什麼地方去?」常裴慶道:「只有此處才能找到食物,獵鹿……」曉梅揚掌刮了常裴慶一下,道:「遠繞秘徑十數裡,放著正道上『天星鎮』有吃的有住的不去,一定要獵鹿生烤,小孩子也不會信!」常裴慶被這一掌,打掉了兩顆牙,吐口血,道:「不信我就沒辦法了。」曉梅一笑,道:「沒關係,我有辦法叫你說出實……」最後那個「話」字還沒說出來,驀地聽到異聲,曉梅眼珠一轉,立刻伏身冰上,貼耳細聽。刹那之後,她站起身來,哈哈地對著常裴慶一笑道:「我聽出來了不少快馬,大約八九匹,那是你的同伴,你拖延時刻的辦法怪不錯,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本領能救你不死!」話聲中,曉梅再次出指,一連又在常裴慶身上點了十幾下,然後目光向外一掃,對印天藍道:「大妹多加些柴在火堆上,快些撕點鹿肉吃,再喝點酒,然後坐在這老賊剛才坐的地方,待會有場夠受的搏鬥!」印天藍聽話而行,曉梅卻施展出罕奇的功力,在火准四外迅捷地佈置了個奇妙的羅網,使得尚能見物的常裴慶,看清後,竟心抖膽顫不已! 常裴慶綠林老奸,一肚皮壞水,目睹曉梅的佈置,立刻明白這是十分厲害毒辣的羅網,接應自己的同伴,非上大當不可,只可惜自己雖然目睹一切,卻有口難言,無法向即將來到的同伴提出警告,並且勢將眼看著他們入伏網慘死!曉梅功力深厚,很快地將一切佈置妥當,和印天藍坐於一處,以常裴慶等人所留的皮氅,披在肩頭,背對來路大吃大喝起來。 冰雪地上蹄聲迅傳,聽來已近,人卻在數裡以外。當曉梅和印天藍,吃肉喝酒有七分飽時,蹄聲已如連串的雷雨,由遠而近,止於二三十丈以外。火堆正旺,肉香四溢,酒味隨寒風散薰,情人把盞,好一幅詩中圖畫。 九匹駿馬,一字兒排列開來。馬上人個個剽悍,人人怒目,無比盯注那一雙烤火的食肉、歡飲暢談、時時發出朗朗笑聲的男女背影上。 一名蒼發老者,坐于正中一匹馬上,看似發號施令之人。 果然,老者揮手示意,剽悍大漢們紛紛下馬。老者最後飛身而下,手一揮,一個漢子會意留守,緊緊牽住了九馬的皮韁,其餘七名漢子,相隨老者大步奔向有火地方。 他們越行越近,可是曉梅和印天藍卻毫不理睬。一身穴道被鎖是時正逆血倒流瀕死的常裴慶,怒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珠子,焦急地望著越走越近的一行同伴!他身受酷刑,仍然關心同伴!不!同伴的死活,他根中不放在心上,只因他希望自己被救,也許可以不死,所以才暗自焦急。 蒼發老者,領率手下已接近了火堆,再若往前五尺,就會身陷羅網,這時老者竟然揮手停步不前。這並不是老者命大,更不是老者看出端倪,而是他在中途路上,曾經和許忠相見,知道敵人竟是幸脫大劫沒死的「月魄追魂」,老者自從來到遼東,就聽說了「月魄追魂」的英名,心有不服,早有決定,若能巧遇「月魄追魂」,必然一試身手。不過他卻經驗老到,深知武林之中罕見虛名之徒,「月魄追魂」能名震遼東,自然必有實學,如今狹路相逢,他怎敢大意。止住眾人前進,是有所懼! 他止步後,一雙鷂眼掃向常裴慶身上,眉頭一皺,心膽一凜,他武技超群,功力深厚,看出常裴慶是氣血逆流,人已無救。武林中能以「封穴」之法,逆人氣血的人,必須身具精絕奇技,並須功力超絕,才能得手應心,常裴慶既然是被人逆氣封穴,那「月魄追魂」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扎手,因此心頭一寒,格外小心了。他沉思刹那之後,有了主意,沉聲喝道:「老夫請『月魄追魂』答話!」曉梅人沒有動,頭沒有抬,冷冷地問道:「有什麼事?」老者目睹曉梅輕蔑態度,殘眉一挑道:「老夫要面面相對!」曉梅冷嗤出聲道:「那是你的事,我喜歡烤著火坐談!」老頭獠牙一咬,道:「老夫諸葛赫,人稱『武林屠王』,相信你聽說過,以老夫的聲望想和你面面相對一談,不該是過份吧?」曉梅一聽老者所報名號,霍地轉頭而視,只見老者面色如同蒼煞吊客,雪也似的白,胖臉肥腫,眼光虛浮,果是傳聞中「武林屠王」的模樣。 於是心頭一動,立刻得計,又轉回頭去,道:「我不認識你!」這話說得更冷,使諸葛赫無法下臺。不過這老兒久經江湖,能忍,一笑道:「當然你不認得老夫,老夫也不認識你,不過現在情勢所迫,已使我們兩個人非認識不可了!」曉梅冷哼一聲道:「我沒有這種想法!」諸葛赫也哼了一聲道:「常裴慶是老夫的手下人,奉命先行在此準備火堆食物,如今他被你所制,所烤鹿肉被劫,你該有所交待吧?」曉梅嘴巴裡吃著鹿肉,道:「這件事你最好問他!」諸葛赫聞聲大怒,道:「他穴道被封,血氣兩逆,我怎生問法?」曉梅噗哧一笑道:「你又不是個死人,不會解開他的穴道再問?」諸葛赫語塞,對呀,憑你「武林屠王」諸葛赫,難道怕解不開常裴慶的穴道,那時再問自己的手下又有多好?話雖然是如此,事實卻大謬不然,這種逆氣封穴,各有不同的手法,別人妄而下手,被封穴道的人,十有八九會當時慘死! 別看諸葛赫心中憤恨「月魄追魂」到了頂點,可是他決不只顧那虛偽而不必要的假面子,打腫臉硬充胖了。他壓住怒火,笑了笑道:「逆穴手法,各家不同,老夫並非天人,所知難通百家,這穴道應該你解,不過你若恐懼老夫手下說不出實情,不救他也可以!」這些話,要在曉梅沒有親身體驗過神兵洞之劫前,曉梅會毫不猶豫地解開常裴慶的穴道,現在,她經驗已多,不再莽撞了。所以她只淡然聳肩一笑,道:「常裴慶作惡太多,沒人救他!」請葛赫聞言不只心服,並有些膽寒了,先前他只是認定曉梅功力極高,是位罕見的對手,但在心智上,卻自信能勝,這是有利的條件。如今看來,自己錯了,對方和自己一樣,心智功力兩不低!於是諸葛赫改變了辦法,道:「你本心就想殺他,殺他就是,似乎不必多找藉口。凡我身在綠林道的朋友,恐怕沒有惡行的不多。」曉梅冷冷地說道:「你就比他的惡行還多,還重,更早就該死,不過你卻比他聰明。不掩飾自己的惡行,這可說是老薑辣!」諸葛赫嘿嘿一笑道:「聽你這話的意思,老夫今朝是死定嘍?」曉梅俏皮地反問道:「你說你該不該死呀?」諸葛赫怪笑出聲道:「想殺老夫的狂妄之徒,多過江鯽河沙,幾十年來,老夫只目睹那些人一個個喪命亡魂,而老夫卻依然故我!」曉梅哦了一聲道:「有這種事?善惡到頭總有報,只是來早與來遲,從前你的報應未到,時辰未到,今朝不論報應、時辰,全到期!」諸葛赫冷嘲地說道:「老夫所說屬實,請問誰是那拘魂之鬼?」若是曉梅承認她是,她就成了「鬼」,否認,諸葛赫自然平安,這老兒在言辭上,也想賺些便宜。豈料曉梅一笑道:「你稱為『屠王』,當是『天殺』惡星,只有那降魔金剛,捉妖的羅漢,在今朝索爾之魂,斷爾之魄!」諸葛赫羞恨怒惱一齊湧上心頭,厲聲叱道:「小狗口利,何不過來一戰?」曉梅仰頭飲了杯酒,竟一拍印天藍香肩道:「大妹,這酒真不錯,是麼?」印天藍嬌笑出聲道:「鹿肉也香,該多飲幾杯。」曉梅頷首道:「不錯,不錯,人生幾何,對酒當歌,大妹若有雅興,何不歌一曲妙韻,也比耳聽狂犬嘵吠的聲音強呀。」印天藍尚未接話,諸葛赫業已怒極,喝道:「小狗滾起來受死!立即圍殲!」一聲「圍殲」,喚回常裴慶奔向陰曹的遊魂,只急得痛上加痛,苦中加苦,怎奈抑得說不出!七名剽悍大漢,一個「武林屠王」將火堆團團圍起。圈兒二丈,只待令下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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