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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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這份高興,簡直無法形容,雙手抓著公孫啟的肩頭,上下仔細地看個不停,時而頒首,時而搖頭,最後,神婆雙目紅了,老淚在眼眶滾、滾、滾落襟前。沉默了刹那神婆展顏說道:「我回到廚房,就不停地在想,想,我終於想起大概是你,不過沒敢認定,剛才我支開老頭子,你竟先問,我才知道准是你了,啟哥兒,老人家可是真正很好?」公孫啟心底緊壓著塊磐石,一陣酸楚,一陣痛,但笑在面上道:「當然是真好。」神婆安心了,道:「真好我老婆子就放心了。」公孫啟肝腸一陣絞痛,幾乎忍不住流下淚來,迫使他慌忙扭轉頭去,對著通往外面的花磚道,強捺著悲傷說道:「神婆,小雀兒這孩子,滿討人喜歡的……」神婆是何許人,頓時看出了不妥,接口問道:「啟哥兒,眉姑娘她可好?」公孫啟隨口說道:「她到遼東已很久了……」話說出口,心神一震,才知道說錯了,說多了! 神婆驀地伸出枯手,緊抓著公孫啟的雙肩,硬把公孫啟的身子和臉扭對自己,目射寒光,威淩無倫地沉聲道:「啟哥兒,你竟騙我?」公孫啟壓制著激動,道:「神婆這話是由何時說起呀?」神婆哼了一聲道:「啟哥兒,莫非你和眉姑娘,都忘記了昔日的誓言啦,你們立過重誓,老人有生之日,你們絕不同時離開老人的身邊,如今你說眉姑娘早來了,現在你又到了,我問你,老人家他到底怎麼樣了?」公孫啟強顏歡笑道:「瞧你這份多心,老人家很好,眉姑娘是奉令前來,因急需人手,所以老人家才又派我接應,這總放心了吧?」神婆目光如電,道:「若人手不夠,眉姑娘怎不找我老婆子?再退一步說,老人家也會有諭示傳到,要我老婆子就近幫她的!」公孫啟硬著心腸說假話,道:「錯了,神婆你錯了,眉姑娘若未奉諭令,怎能擾神婆相助,何況她根本就不知道神婆在遼東道上!」神婆頭一搖道:「老人家知道!」公孫啟道:「神婆應該明白,老人家對燕大俠仍難放心!」神婆語塞,想了想道:「這句話還有點道理。」公孫啟實怕神婆再追問下去,道:「神婆你放心,老人家好得很,倒是遼東發生的這件事,十分辣手,很可能要麻煩神婆相助呢。」神婆也一笑道:「調皮,也不想想你多大了。」神婆欣然說著這句話又搖頭又點頭,笑眯眯的。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來,笑問公孫啟道:「眉姑娘人呢?」公孫啟又睜著大眼說瞎話,道:「我剛到,還沒見她呢?」神婆哦了一聲道:「啟哥兒,什麼時候辦大事呀?」公孫啟明知故作不解,道:「你知道曉梅的脾氣,我得看她的意思,任她安排。」神婆噗地一聲笑了,道:「現在就怕,那要怕到哪天為止呀?」公孫啟瞟了神婆一眼,道:「這恐怕要向燕大俠領領教了。」神婆笑駡道:「一張利口,也只有叫眉姑娘好好管管!」這時,燕南樓捧酒來到,雀兒和黃天爵恰好進廳,酒擺好,大家入座,黃天爵對雀兒笑道:「怎麼,你又想賴頓吃喝?」雀兒頭一搖道:「不是的阿爺,我是給大家斟酒的。」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公孫啟對雀兒特別注意,他似乎覺得這個小孩子,與眾不同,到底不同在哪裡,卻一時說不出來。雀兒和公孫啟真也有緣,侍立公孫啟身旁,活潑而恭順。散席時,已是三更,公孫啟聲明有事和燕南樓相商,雙雙到了那水榭暖閣,仔細商量著有關探索範宅的一切。 五天后的傍晚,公孫啟聲言漫步城區,出了「悅賓棧」。他走以前,帳房黃天爵和東家燕南樓,接到同業某人的喜柬,比他早半個時辰離店赴宴,霹靂神婆任多聰明,也沒動疑念。城南有家榨油廠,公孫啟溜溜逛逛地走了進去,進門,馬千里竟在恭候,迎前悄聲道:「人全來了。」公孫啟笑匝一聲,等馬千里閂上門後,雙雙移步奔向後面。這是一間廣敞的棧房,如今打掃得十分乾淨,正中安設了一條桌子,上面擺著酒萊,除上首和右側位置空著外,余皆坐滿了人! 「悅賓棧」的燕南樓和黃天爵,也在座上。另外除馬千里不算。還有六名年約三旬的英挺臉子,一個個勁衣背劍,氣度不凡,一望即知是武林高手之屬。他們見公孫肩和馬千里進來,具皆起身,公孫啟拱手道:「不敢當諸位如此多禮,請坐,我們邊吃邊談。」大家落座,公孫啟立即又道:「我有個不情之求,萬望諸位原諒。」大夥兒笑應著,公孫啟道:「今夜辦事以前,不能喝酒。」不能喝酒,算不了問題,不過大家對不能喝酒是為了什麼,卻都不解,因為誰也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會喝醉誤事。公孫啟看出大家的困惑,一笑道:「那氣味濃厚,無法掩飾!」經此解釋,眾皆心服,公孫啟接著又道:「諸位都是經多見廣的道義朋友,我不敢多所煩瀆,只請到時候各按預計行事,四更一過,不論有無發現,皆祈退回,仍在這裡相見,並談行得失。」大家低聲相應,然後緩緩用飯。初更已深,九名黑衣以黑巾掩面的夜行人,自榨油廠內飛拔而出三人一隊,分作了品字形,前後相距五丈,疾射向前。 他們在「范鳳陽」的巨宅左側停步,接著在後門及右側分開,三隊在三個地方,同時悄悄縱入宅中。左側那一隊三個人,落身處是花園所在,黑沉沉無燈無人!三人用不著互打手式了,已很快地一前二後互距丈遠前探。穿過花園,到達一個圓月門前,為首那人,輕輕推門,門已閂闔。那人沉思刹那,飛身登上兩丈五六尺的內牆,其餘二人,也繼之而起,撲上牆頭,三人各看一方,配合得面面俱到。 為首者,輕悄縱下,直撲右進的書房,另二人立刻接應,一左一右,背對為首者,監視四處,小心戒備。那門,被為首者輕輕推開,接著,他身形一矮看慨像滾一般進入室內,外面的兩個人,其一飛登府上伏下,其一避於門對室牆。如此防布,就算突來本宅的人,也不致被堵截難逃。移時,室內傳來輕微的彈指之聲,避於對門牆角的那人,對房上同伴打個暗號,身形一閃也到了房中。 這是間書房不會錯的。書案頭,堆疊著整齊的書籍,案旁有個書櫃,為首人已打開了書櫃門,在仔細搜查。另一人背貼室內門旁牆邊,為那同伴防護。書案仿古,沒有抽匣,書櫃中除一本本一部部書籍外,別無他物,移時他搜過了各處,毫無所得,閃身而出,仍然將門扣上。三人再往前攝,又進了一間廣室。他們步驟不亂,依樣葫蘆,不過這遭卻碰上了意外!這間廣室,按照潛進的夜行人預計,是屬於這一隊三夥的搜索地區,這一隊只要搜索四個地方。 當他們進入這間廣室後,才發現室內的空間,竟十分姣小,那為首者十分精明,揮手處,三人分距三方,倏地都矮下身去。刹那,室內並無任何變故發生,為首者方始緩緩直立起身來,接著他晃著「火熠子」,雙目一瞥間,已看清了室內的一切,火熠子一閃而熄,為首者低聲說道:「怪事,這裡竟會是堆放礦區各種產品的地方,令人難信,兩位手腳輕快些,咱們查上一查!」搜查的結果,依然是毫無所得。 內中那緊靠著室門的一位,沒等為首者吩咐,已轉身扇門出去,為首者突然出聲輕輕喚止,道:「等會兒,還要仔細查查!」那人收回抓在門闔上的手道:「還有什麼好搜的?」為首之人道:「外觀此室十分寬敞,結果竟這般狹小,不是另有秘密房間,就是隱有暗櫃或櫥,怎能不搜呢?」這話對,於是三人重新搜索各處。那為首者,不但經閱極廣,功力也最高,重作搜索,縮小了範圍,結果他在一個放置各種人參樣品的櫃內,發現了可疑之處。 這櫃高八尺,內有六個橫閣的格子,放置著厚薄長度不一的小木匣子,匣內討以上等絲棉,蓋以軟緞,放著各種上品人參,最下一格,是兩隻抽匣,抽開來,深尺中,寬尺中,兩隻共寬已是三尺,加上櫃邊,就是木櫃的全部寬度了,為首之人,适才業已看過抽匣內的東西,不必再瞧,旨在發現其他,所以想把獨匣全部匣抽出,那知竟難辦到。仔細檢視之後,才發覺櫃深也是六尺,原來這櫃還有裡層。他不敢硬用拙力,悄悄招呼其餘兩人近前,然後示意抬開木櫃,誰知輕輕小心提力抬時,木櫃似生了根,竟沒抬起。 為首者一楞,繼之恍然。木櫃既然無法始起,這道秘密門戶自然就不是滑動木櫃而開啟了,如此,它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門戶在木櫃中,再就是開關在另外一邊。於是為首者以手示意。三人動手,十分快捷地將木櫃中一切樣品小心地取出,然後,開始慢慢找那可疑的開關。 結果在「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下,發現了那可供開啟攝後一層的地方,為首者以指輕按,木櫃裡層倏忽而啟。秘門入目處,裡面是一片黑沉,伸手難見五指。為首者以極低的聲音說道:「果然不出所料,此處既然有暗室的設置,必有不可告人的事了,兩位請多加小心,我們進去!」話聲中,為首者當先而入,另外兩人繼之走了進去。裡面雖暗,他們卻不敢輕易晃燃「火熠子」,所以在進去以後,立刻背與牆貼,避開櫃門微亮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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