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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司馬玉峰又急又悲,用力搖撼著父親的身子,哭叫道:「不!爹!我不是王子軒,我是司馬玉峰,我是您的兒子啊!」

  臨園人司馬宏舉起雙手搭上他的肩胛,手掌做出扼頸之勢,凝聲道:「我本來應該扼死你這小賊,或者我應該利用逼迫王則原放我出去,但我不想這麼做,因為你是無辜的。」

  長長浩歎一聲,用力一推司馬玉峰道:「去吧,回到你父母的身邊去,假如你不喜歡你父親的為人,你還有一個母親!」

  司馬玉峰由於縮了骨,力氣不大,被他一推之下,仰身跌入水中,但他立刻又爬起撲上去,哀哭道:「真的,爹!我的確是您的兒子司馬玉峰,我身上有娘的血書和金牌為證……」

  一面說一面急急忙忙取出金牌和血書,雙手捧上,道:「您看,爹!除了這兩樣證物外,還有半柄過關刀,它此刻存在收養兒子的義祖父張寄塵那裡……」

  監園人司馬宏接過金牌和血書,反復看了看,神態仍極平靜,冷冷一笑道:「真好玩,你一定還有一篇很動人的故事要告訴我,是麼?」

  司馬玉峰淚如泉湧,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當年孩兒是被丟棄在終南山下的樹林裡,後來給義祖父張寄塵夫婦撿去,他們把孩兒收養成人,去年八月中秋,龍華園少園主王子軒要和北天霸主羅谷的女兒羅姍娜成親,他們派人去義祖父的『漢古槽坊』買酒,義祖父方才把真情告訴孩兒,義祖父認為孩兒的父母一定是龍華園裡的人,所以要孩兒躲在酒罈裡混入龍華園……」

  他將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的說出,又足足說了半個時辰,方始說完。

  監園人司馬宏聽完後,神態沒有一絲激動之色,把金牌和血書遞給司馬玉峰道:「拿去!」

  司馬玉峰接下,抬臉膽戰心驚地道:「爹您現在相信我是您的兒子了吧?」

  臨園人司馬宏「嗤」的輕笑一聲道:「你的故事很動人,我應該相信才對,可惜的是,我自己有幾個兒子我自己明白!」

  司馬玉峰驚愕道:「爹,您說什麼?」

  監園人司馬宏沉聲道:「我是說,我根本沒有一個名叫『玉峰』的兒子!」

  司馬玉峰心頭猛烈一震,顫聲道:「真的?」

  監園人司馬宏頷首道:「不假!我只有一個兒子,他就是你剛才所說念瓜和尚兩人要尋找的那個司馬玉明!」

  司馬玉峰覺得整個天地開始在毀滅,渾身無力的跌坐到水裡,絕望的瞪望著監園人司馬宏,很久很久之後,開口喃喃道:「爹,您在扯謊,您怕王則原殺害孩兒,所以不敢承認我是您的兒子,是不是,是不是?」

  監園人司馬宏搖頭道:「不,我沒有扯謊,扯謊的應該是你!」

  微微一頓,接著道:「不過,假如你也沒有扯謊,那麼可能是一種巧合!」

  司馬玉峰亮出金牌道:「這是龍華園的東西,這也算巧合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金牌和血書都沒有明白記載你是我的兒子,即使有,那也是別人的一種陰謀,因為我已經說過,我只有一個兒子!」

  司馬玉峰感覺得自己已經失掉了一切,一年多來的冒險和奔波,此刻看來,都變成了愚昧和可笑的行為,原來鐵塵子兩人的話沒有錯,自己並非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他的兒子是司馬玉明,這位老人說得不錯,金牌和血書並未明白記載自己是他的兒子,這個錯誤是從去年認識醉和尚和飄萍奇俠沈鳳庭就開始的——

  「小哥兒,你可是躲藏在酒罈中混進來的?」

  「是的。」

  「目的何在?」

  「小可是尋找生身父母的,請問貴園有沒有複姓『司馬』的人?」

  「複姓司馬?唔,好像沒有這個人啊!」

  「阿彌陀佛,說有也有,說無也無,沈老你仔細想想看!」

  「老天!難道你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

  當飄萍奇俠和醉和尚看過金牌和血書後,前者又曾斬釘截鐵的說過這樣一段話:「孩子,老夫先簡略告訴你一些事,你父親名叫司馬宏,母親姓舒名美芳,他們此刻都不在這龍華園中,事實上你父母也不是這龍華園裡的人……」

  從那時起,自己就認定自己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但是這塊金牌是龍華園之物,那柄斷刀雖然還無法斷定就是「過關刀」的一半,卻也與「過關刀」有不謀而合之勢,難道世上竟有這樣巧合的事?

  想到這裡,司馬玉峰忽然靈機一動,站起身朝監園人司馬宏一揖道:「抱歉,這事情也許真是小可弄錯了。」

  監園人司馬宏道:「不要緊,你雖然不是我的兒子,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你能平安走出這地牢,早日找到你的父母!」

  司馬玉峰又一揖道:「謝謝,小可告辭了!」

  監園人司馬宏道:「假如王則原沒有馬上放你出去,明天晚上再來聊聊。」

  司馬玉峰舉步向窗口走去,答道:「好的,小可還要去右邊的牢房看看,聽說那邊還關著兩人!」

  監園人司馬宏聞言渾身一震,輕輕「啊」了一聲,急道:「且慢,孩子!」

  司馬玉峰回頭問道:「司馬大俠有什麼話要說?」

  監園人司馬宏喟然道:「右邊牢房的兩個囚犯,其中之一是我的內人!」

  司馬玉峰心中暗喜,問道:「王則原為何把你們夫婦分開?」

  監園人司馬宏冷笑道:「哼,這也是王則原給予我的刑罰之一!」

  司馬玉峰道:「司馬大俠可是要小可帶些話給尊夫人?」

  監園人司馬宏道:「不,我請求你別去見她!」

  司馬玉峰道:「為什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十多年的折磨,已使她的感情變為麻木,此刻她的心靜如止水,這對一個求生無望的囚犯來說,是幸福的,所以我希望你別去打擾她!」

  司馬玉峰道:「但小可又不是你們的兒子,不是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問題是你的年紀和我兒子相仿,你會使她想起她的兒子!」

  司馬玉峰早已打定主意,當下點頭道:「好的,我不去見她就是了。」

  監園人司馬宏欣慰地道:「多謝,我知道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少年,你不會欺騙我的!」

  司馬玉峰未再回答,縱身跳上小窗,鑽出牢房,拔步向右邊牢房疾奔而來。

  經過飄萍奇俠沈鳳庭的牢房時,他聽到沈風庭的呼喚,但他沒有停下來跟對方講話,他知道對方會問些什麼,他沒有心情答覆,也不知道怎樣答覆,既然自己不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他心亂如麻,一種痛苦的空虛充塞在他的胸中,他現在只想再做一次證實,如果自己確非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那麼自己必須遠離所有與自己認識的人,或者讓自己死掉也好。

  來到右邊第一間牢房,他縱身往上一跳,扳住視窗,往內一望,發現躺在石床上的是一個駝背老人而非司馬宏的妻子舒美芳!

  喲,這個駝背老人,莫非就是神駝子古滄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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