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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念瓜和尚笑道:「好,你牛鼻子的『蓬萊一枝春』也不能閑著!」

  司馬玉蜂記得很清楚,那次在烏龍坡上,自己遭遇紫、黑二蒙面老人的圍攻而正當危急之際,眼下這兩個「小糊塗蛋」適由那裡經過,當時他們一個喊出「滾瓜雙星」,一個報出「蓬萊一枝春」,嚇得紫、黑二蒙面老人倉皇而逃,由此可知「滾瓜雙星」和「蓬萊一枝春」必是苦瓜禪師和蓬萊道人的厲害殺手。

  現在,司馬玉峰一聽他們要施出那兩種殺手,怎不膽戰心驚,他思忖電轉之下,驀地長嘯一聲,身形就地一伏,緊接著由念瓜和尚的腳側穿射而出,飛也似的落荒急逃。

  鐵塵子和念瓜和尚均未料到司馬玉峰有如此奇快而絕妙的身法,發覺他一晃而沒,慌忙各自撤回兵器,轉身發足疾追,念瓜和尚大喝道:「小賊頭,你逃到玉皇大帝那裡去,貧僧也要把淩霄寶殿掀翻!」

  司馬玉峰知道他們成見已深,不會相信自己的話,若不趕快逃走,一條命怕真會丟在他們手裡,但一想到他們是苦瓜禪師和蓬萊道人的徒弟,現在只有他們知道自己生身父母當年遭受襲擊的真相,今天好不容易遇上怎可失之交臂?

  一念即此,立即停步轉身,在地上坐了下來。

  鐵塵子和念瓜和尚追到他跟前,見他竟席地而坐,再無逃走之意,不由為之一楞,兩人停足呆望片刻,鐵塵子冷哼一聲道:「小賊,你別以為賴在地上貧道就不動手,告訴你,貧道不懂江湖規律!」

  司馬玉峰肅容端坐,再取出血書和金牌向他們拋去,開口緩緩道:「在下只有這個請求,請你們兩位先看看血書和金牌,假如你們兩位仍然認為這是在下偽造的,那麼兩位只管動手,在下絕不反抗!」

  血書和金牌已拋到鐵塵子和念瓜和尚的腳下,兩人不由自主俯身拾起,交換著看了一番,鐵塵子似乎無動於衷,冷冷問道:「你給我們看這兩樣東西,要證明你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麼?」

  司馬玉峰點頭道:「是的,十六年前,在下被家母遺棄在終南山下,當時這兩樣東西就在在下身上!」

  鐵塵子冷笑道:「這塊金牌刻有武聖周夢公的肖像,可能確是龍華園之物,但這張血書並未提及你是『監園人司馬宏』之子!」

  司馬玉峰道:「除了這兩樣東西外,還有一柄斷了一半的刀!」

  鐵塵子道:「那柄斷刀刻字說你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

  司馬玉峰道:「不,那柄斷刀就是武聖賜與家父用以監督龍華園的過關刀。」

  鐵塵子面色一變,伸手道:「拿出來我看看!」

  司馬玉峰搖頭道:「那斷刀此刻不在在下身上。」

  鐵塵子皺眉陰聲道:「在那裡?」

  司馬玉峰道:「在我義祖父張寄塵手裡!」

  鐵塵子追問道:「你義祖父此刻在何處?」

  司馬玉峰輕歎一聲道:「他老人家自被龍華園少園主王子軒打傷後,就失去消息了!」

  鐵塵子越聽越覺奇怪,不禁又追問道:「你義祖父怎會被王子軒打傷?」

  司馬玉峰正是要「引誘」他這樣問,當下又輕歎一聲道:「這事說來話長,要是——」

  念瓜和尚忽然打岔道:「且慢,你要說多久才能說完?」

  司馬玉峰道:「最多半個時辰!」

  念瓜和尚轉對鐵塵子道:「牛鼻子,咱們別上了他的緩兵之計!」

  司馬玉峰心中一急,猛可厲聲道:「念瓜和尚,虧你是苦瓜禪師的傳人,怎麼這樣膽小如鼠!」

  念瓜和尚也火了,面露煞氣嘿嘿冷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念瓜和尚怕的就是那些慣使詭計害人的鼠輩!」

  司馬玉峰怒道:「也罷,我現在要說的話都是假的,要是你沒有膽量聽下去,只管上來動手,我若皺一下眉頭,司馬兩字讓你倒寫!」

  念瓜和尚沉笑道:「貧僧不打不還手的人!」

  司馬玉峰道:「那你得聽下去!」

  念瓜和尚仰臉漫聲道:「不聽!」

  司馬玉峰道:「不聽你滾!」

  念瓜和尚仍仰臉答道:「不滾!」

  司馬玉峰甚是氣苦,轉望鐵塵子問道:「你聽不聽?」

  鐵塵子較為精明,他根據血書的陳舊,判斷血書絕非對方臨時偽造出來欺騙自己的,覺得有弄清楚的必要,乃點頭道:「好,你說下去!」

  司馬玉峰於是由去年八月十四日龍華園的一名黃衣大漢去「漢古槽坊」買酒開始說起,一直說到今天所以打扮做車夫的原因為止,足足說了半個時辰方才說完。

  念瓜和尚嘴裡說不聽,卻聽得最入神,聽完之後,不禁搶先問道:「如此說來,你真是『監園夫司馬宏』的兒子了?」

  司馬玉峰笑聲道:「在下已經無話可說,信不信由你!」

  念瓜和尚轉望鐵塵子急問道:「牛鼻子,你信不信?」

  鐵塵子凝容沉吟道:「他說得很生動,咱們應該相信,但有一個疑問貧道卻無法解開……」

  念瓜和尚又急問道:「什麼疑問?」

  鐵塵子道:「你我恩師的遺書上分明寫著『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名叫『玉明』,為何現在卻變成了『玉峰』呢?」

  念瓜和尚回望司馬玉峰叫道:「對呀,這一點你要怎樣解釋?」

  司馬玉峰道:「有一個理由可以解決,但不知對不對……」

  念瓜和尚道:「你說吧!」

  司馬玉峰道:「小師父請將手裡的血書念一遍如何?」

  念瓜和尚立時展開血書朗聲念道,

  「此子複姓司馬,名玉峰,為難婦雙——底下沒有啦!」

  司馬玉峰心頭有如海浪在衝擊,但仍力持平靜地道:「在下一直想不出那個『雙』字做何解,今天聽了兩位所說的『司馬玉明』後,使在下有了個想法,也許家母不止生在下一子,那句『為難婦雙』的底下可以接上『子之一』兩位以為然否?」

  鐵塵子一面思索一面喃喃道:「為難婦雙子之一?這似乎有點不通,假如令堂生有兩個兒子,照一般寫法,應該寫『二子』而不是『雙子』……」

  念瓜和尚道:「她用『雙』字,可能是『雙胞眙之一』!」

  鐵塵子神色一振,嚷道:「對!令堂必是生了個雙胞胎,而那個『司馬玉明』不是你的哥哥就是你的弟弟!」

  司馬玉峰聽了竟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不由得又驚又喜,暗忖道:「真的麼?我真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孿生子之一麼?假如是的話,那麼我那個兄弟必定也流落在江湖上,而聽說孿生兄弟面貌頗多相像,眼下只有一個王子軒面貌與自己相同,如果他的面貌真的和我一模一樣的話,那豈非奇絕妙絕?」

  他越想越激動,突然跳起來大叫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那司馬玉明一定是我的兄弟!」

  話剛說完,心頭忽然感到有一陣欣悅的震動,仿佛突然記起了一段失落已久的往事,而那段「往事」似乎可在附近找到,因此他接著仰天長嘯一聲,發足便向西方荒野狂奔。

  鐵塵子和念瓜和尚均被他「瘋狂」的行動嚇了一跳,兩人互望一眼,同時說了一聲「追!」,立即頓足而起,銜尾疾追。

  黑夜裡,三個人就像三隻黑貓,一前二後,在荒野縱跳賓士著,疾若追風,快似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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