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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奪碉壘將軍從天降 戰山崖蠻酋棄旗逃(2)


  嚴如松說道:「李大哥不知道這爐鐵糧子地方的形勢,儘管地方情形熟悉的人,也不容易攻打。但是,這回有李大哥所帶的眾兄來了,卻是一個攻打鐵爐糧子的好機會。兄弟多挑選精幹的兵,交李大哥做嚮導。仗李大哥的威風,能攻上爐鐵糧子,自是如天之福,再好沒有的了。萬一張如海那賊子竟能堅守,李大哥可教眾兄弟裝出極疲勞的樣子來,隨地解甲躺臥,一面高聲辱駡,務必把敵人引出營壘。李大哥可率眾且戰且走,兄弟自有埋伏,等候他們追來。」李曠見嚴如松的本領甚高,兼有謀略,心裡也就很佩服。出來對自己的眾兄弟說道:「我們投奔到這裡來,不是為容身餬口,乃是打算在這地方幹一番事業,立一個子孫永寶的基礎。此番是第一次出陣,須大家努力,顯點兒好身手給人瞧瞧!」眾兄弟轟雷也似的答應。次日,嚴如松挑選了嚮導兵來。李曠即日率領眾兄弟向爐鐵糧子出發,張如海早已得著陸繩祖來攻的探報,一方面準備抵敵;一方面派人向謝長霖嶺漢賓等求援。」

  李曠既抵爐鐵糧子,一看地勢這般險峻,暗想:怪道嚴如松說儘管地方情形熟悉,也不容易攻打。似這種巉岩削壁,休說人不能上去,就是炮也射不上去。看正面雖有一條四、五尺寬的石路,只是盤旋曲折,約隔數十步,即用巨石築成一所與城樓相似的碉壘;下邊有門可容自家的兵隊出入,上邊也有雉堞模樣的炮眼。

  每一個碉壘上,有百數十人把守;要從正面上去,非將上下十多個碉壘,一個個完全攻破,便是插翅也不能飛上去。而看那十多個碉壘的地位,因山路盤旋曲折的緣故,東一座西一座如幾點梅花;第一座被攻擊時,第二三四五座都可救應。山頂上旗幟飄揚,各碉壘中的蠻兵,都現出安閒自在的神氣。

  李曠看了這種情形,明知攻也無益,只是既自告奮勇來打先鋒,不能不攻打一番,試試敵人防守的力量;遂下令猛衝上去。他手下的眾兄弟,多是落草多年,最慣翻山越嶺的;一聲吆喝就沖上了第一碉壘底下。守碉的蠻兵,都不動聲色,直待搶先沖上的已迫近了碉壘,才聽得一聲梆響,矢石齊下。只見搶先沖上的,紛紛翻跌下來。有登時斷送了性命的;有跌得皮破血流的。先上的既不死便傷,在後面的就不免有些膽怯。

  李曠看了這情形,想半世英名,後半世事業,不由得對鄭五、張必成等武藝高強的頭目大呼道:「這種地方,非我等親自上前打去,就惟有休兵回去,不可白送了小兄弟性命。」李曠話未說了,張必成已左手挽著藤牌,右手握著長刀,虎吼了一聲:「不怕死的隨我來!」吼罷,即舞著藤牌向碉壘沖去。眾頭目平日各人有各人慣使的兵器,這時為要遮蔽矢石,也都改舞藤牌;喝令眾兄弟跟隨沖上。

  鄭五的輕身武藝,在一般頭目之上,能在樹巔上行走,能擄衣跑過數十丈寬的河面,僅鞋底上略沾水濕。此時他也舞動藤牌,隨著李曠之後往山上沖去。張必成獨自向先,矢石著在旋轉不定的藤牌上,都飄到四周去了。只是全仗藤牌護住頭頂,欲蹤上碉壘,勢非揭開藤牌,抬頭仰觀不能著力——這是蹤跳功夫無論如何高妙的人,也逃不出這公例。但是,藤牌一揭,矢石如雨點打下,無從閃避。張必成身上已著了好幾個石子;幸賴身體結實,雖挨著幾下也還受得了。

  鄭五見張必成不能上碉,自知若沖到了碉下,必也一般的不能抬頭。遂從碉旁十來丈遠近地方,就運足氣功,身體淩空向碉上飛去,守碉的見有人懸空而來,不由不嚇得手慌腳亂。大家將視線都移到鄭五身上,矢石也都爭著向鄭五發來。既在手慌腳亂之際,發出的矢石便不能如平時準確。

  轉眼之間,鄭五已上了碉壘,揮刀如斬瓜切菜。眾蠻兵還待抵敵,碉下的張必成等,乘碉上矢石齊向鄭五的機會,已接二連三的踴躍上碉。這些頭目正如出山的大蟲,百數十個守碉的蠻兵,被一陣斬殺得乾淨,不曾生逃出一個。第二三四個碉上的守兵,雖也用槍炮矢石極力救援,奈已來不及了。

  第一碉既經佔領,即時繼續攻擊第二碉。因眾頭目都擅長縱跳,蠻兵眼中從來不曾見過這樣高飛十多丈的本領,不免有些膽寒;當初安閒自在的神氣,都變成驚慌失措的樣子了。李曠等一口氣奪了三個碉壘,手下的眾兄弟,只能攀岩而上,不用說攻擊,就是追隨也追隨不上。

  李曠得了第三個碉壘,即對鄭五等頭目說道:「我們是這般攻上去,仍非上策;因為究竟人數太少,萬一陷身重圍,追悔不及。我聽說張如海是一個能謀善戰的人,在四土司中為第一個刁狡凶頑的。試看我們連奪了他三個碉壘,殺死了四五百蠻兵,山頂上的兵都行所無事的樣子,操手作壁上觀,可知他必有準備,等待我們猛攻上去。」張必成嚷道:「我等自告奮勇來打先鋒,於今一口氣奪了他三個碉壘,正宜乘這一股銳氣,直沖上去;無端是這般自己嚇自己,又如何能攻得上去呢?」

  李曠搖頭道:「不是這般說法。我當出發的時候,何嘗不是打算拚命將爐鐵糧子攻下來,做進見之禮?嚴如松說出不容易攻打的話,我口裡不說,心裡尚不以為然;及至看了這地方的形勢,才知道嚴如松是親身攻打過這山頭的。我們於今各人使盡平生的能耐,未嘗不可以多奪碉壘。老弟要知道,這爐鐵糧子,不是十多個碉壘難打,難在奪得了不能立足。張如海既是能謀善戰,眼見我們連奪三個碉,卻仍不動聲色,其心中有恃無恐可知。嚴如松教我們引敵下山,他自有埋伏;我們自己的人力不多,犯不著受無益的損傷;我已決計退下去。」

  張必成道:「難道我們勞神費力奪來的三個碉壘,都不要了嗎?」李曠道:「自然不要了。不過,就這麼退下去,張如海是個多謀之人,見我們得勝了反退下去,必疑心我們是誘敵之計,不見得肯追趕下來;然也沒法,且等嚴如松的大軍到了,再商量攻擊之法。」張必成不能違拗,只得望著李曠高聲對攀緣而上的兵士下令退到山底。這號令一傳出,眾兵士立時潮一般的退下。山上的蠻兵看了,果然一步也不追趕。

  李曠等已將營盤紮定,方有蠻兵移下第一二三個碉壘來,照舊把守。李曠教眾兵士解甲委地,潑口向山上辱駡。山上的蠻兵,雖也露出忿怒的神氣,但張如海沒有號令下山,都不敢下山交戰。

  李曠正在思量如何誘敵之計,忽有個探兵急匆匆來報:「鼙鼓三家村的謝長霖,帶領了三百名極兇惡的生蠻,如風馳電掣的從西殺來了;還有十萬淺山蠻兵,隨後就到。」因謝長霖得了張如海告急求援的信,以為爐鐵糧子被圍攻甚急,惟恐大軍來遲了,援救不及,所以先率領三百名生蠻晝夜兼程趕來。

  這三百名生蠻,是謝長霖親身在阿侯支徒部下揀選得來的,一個個比虎豹還兇狠得厲害。每次臨陣的時候,抓住了敵兵,多是一手握住一條腿,往兩旁一分,便撕成兩片,隨手取出心肝就吃;看著的人無不膽戰心寒。李曠問:「謝長霖的兵離此還有幾裡?這一路地形如何?」探兵道:「照他們那樣飛跑,於今離這裡大約至多不過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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