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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道姑夙慧早通佛 孝子性急夜尋仇(5)


  劉恪畢竟年紀太輕,那裡想得到因催何玉山熄燈睡覺,就露出馬腳來給人家知道了;還以為胡慶魁是真個睡著了打呼,一點兒不猶疑的溜下床來。在房中略轉了兩轉,因房中沒有燈光,胡慶魁看不出他在房中幹甚麼,隨即就聽得輕輕推開了窗門。身法好快,窗外星月之光,才跟著窗門射了進來,只見劉恪已踴身鑽出窗眼;彷佛有黑影一晃,便已到屋上去了。

  胡慶魁至此那敢耽誤!喜得他因早已存心要偷著出去,窺探成章甫的行動,和衣睡在床上,此時下床,用不著裝束,也不驚動何玉山,就從房中躍上屋瓦。一看不見劉恪的影兒,料想他必是翻過屋脊,由大道向桃源縣城那方面去了。

  他連忙躥到屋脊上,借著星月之光,朝大道上望去;果見劉恪正在大路上向前奔走,雙腳和不曾著地的一樣,迅速非常。不覺暗自點頭,歎道:「真是『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小子就為要替他自己父親報仇,將鄭五傳給他的武藝,朝夕苦練,只幾年工夫,居然練成了這一身能耐。我且跟上去,不叫破他;看他初到這人地生疏的所在,又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有甚麼辦法?」主意已定,即跳下房屋,在離劉恪三、四丈遠近,緊緊的跟著奔走。

  胡慶魁的本領遠在劉恪之上;劉恪一心只顧前行,那裡知道背後有人跟著。十多裡路,不須多少時間就趕到了。

  胡慶魁看這座桃源城,雖不甚雄壯,然依著地勢起伏,環繞如帶,要翻越過去也非容易。再聽城中靜悄悄的不聞聲息,只隱約聽得遠處有更鑼聲響。

  看劉恪直奔城門洞口,胡慶魁不由得心裡好笑:難道這時候還開著城門,等你來進城嗎?知道劉恪必回身走來,忙閃身黑暗處偷看。果見劉恪回身走了幾步,想繞著城根走去,不住的抬頭向城上望。約走了數十步遠近,忽將背貼住城牆,雙肩一聳,就一步一步的往城上升去;不過一丈來高的城牆,很快的就坐在雉堞上了。

  胡慶魁恐怕城中房屋稠密,若與劉恪相離太遠,在黑暗中尋覓不著。急從這邊跳上城頭,看劉恪已到了靠城的一座樓房之上,探首向城內各處張望;好像認不出方向,不好朝那裡行走的樣子。胡慶魁心想:你這小子真糊塗,似這樣人生地不熟,你半夜三更跑來幹甚麼呢?剛在這般揣想,只見劉恪已跳下樓房,到了街上。

  胡慶魁暗道:「不好了!在房上沒人看見,還沒要緊;公然到街上去走,倘若遇著巡查的,怎麼辦?我既跟來了,也只得追隨上去。」遂也跳到街上,依然默不發聲的跟著。喜得這街上,夜深一無行人,也不見巡查的。走了一段街道,忽見前面有一道柵門,已經鎖閉了;然能看見那邊有一個小小的黑木板屋。

  胡慶魁知道是更柵,裡面必有看守柵門的更夫住著。照例要過柵門的,須叫更夫取鑰匙開門,隨便拿幾文錢給更夫,便隨時都可以過柵。劉恪如何知道這些故套,也並不知道那邊的黑木板屋,是看守柵門的住處。因見有鐵牛尾鎖將柵門鎖住,就伸手過去,將鎖輕輕扭斷。「啞」的一聲,柵門開了。劉恪才塞身過去,更柵裡早躐出一個乞丐般的更夫來,口裡罵道:「好大膽的殺胚,居然敢扭斷鎖沖過來!」一邊罵,一邊撲上前抓劉恪。劉恪接過更夫的手腕,只一捩,更夫即痛得支撐不住。一面口叫「哎喲」,一面蹲身下去。

  劉恪右腿一抬,把更夫踢翻在地;急上前用腳尖點住更夫的胸膛,低聲喝道:「敢聲張,就取你的狗命!」更夫掙扎了兩下,掙不動,也便嚇得連叫饒命。劉恪道:「要我饒你一條狗命容易,你只把朱宗琪家住那裡告知我,便饒你的狗命。」更夫哀求道:「我實在不知道朱宗琪是誰,如何知道他的住處呢?」

  劉恪道:「放屁!朱宗琪是桃源縣的第一個大紳士,你怎麼不知道?」

  更夫聽了,即改口說道:「哦,原來你問的是朱老太爺。不錯,他的官名是朱宗琪。他的公館就在桃源縣衙西首不遠,八字白粉牆門閭,大門上邊懸掛了幾塊金漆匾額的便是。」劉恪喝問道:「這話沒有虛假麼?倘有一點兒不對,我回頭還得取你的性命!我本待就這麼放你起來,只是放了你,於我行事有多少不便,不得不暫時請你受些委屈。」說時就自己身上解下一根絲帶,把更夫手腳反縛起來,就更夫身上撕了一片衣角,塞入更夫口中,即掉臂向前走去。胡慶魁躲在旁邊看了這番情形,又不由得暗罵道:「這小子實在太糊塗了!留下這樣一個活口在此,萬一此去不能將仇報了,不是有意打草驚蛇,使朱宗琪那廝知道有人要害他嗎?」隨即抽出身邊寶劍,走過柵門,手起劍落,可憐這更夫已身首異處了!他做鬼也不明白,為甚麼事,死於何人之手。

  胡慶魁斬了更夫,覺得留下這根絲帶不妥,遂解了下來,系在自己腰上,再追蹤劉恪走去。走不到十來步,忽見劉恪又轉身走來,嚇得胡慶魁藏形不迭。劉恪仍走到更夫身邊問道:「縣衙在那裡?此去還有多遠?」問了一遍,不見回答。劉恪自忍不住笑道:「我不曾把你口裡塞的東西去掉,教你怎生回答。」旋說旋彎腰待伸手去拔那衣角。陡驚得退後兩步,抬頭向四處亂望。

  胡慶魁原會隱身術,劉恪怎能看見?四處望了一會,不見人影,就飛身跳上房檐去了。胡慶魁也跟著上房,看劉恪的頭,仍舊和撥浪鼓似的,好像是尋覓殺更夫的人。不一會,彷佛尋見了甚麼形跡,飛的一般向前追去;翻屋脊、跳房檐,真是如履平地。胡慶魁一面追蹤,一面探望前頭;原來是有一個人影,正向城牆方面飛奔而去。這人影從何而來?又是誰人在暗中呼應?須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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