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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逼書遺囑夥計沒良心 謀奪藏珍假妻先下手(4)


  「我看見的次數太多了,忍不住問那東家灑米是甚麼用意?初時問,他不肯說;後來見我糾纏著問個不休,才對我說道:『這裡面很有講究。只要是值大價錢的珍珠古玉,夜間都有寶光放出來。江湖上有一種專會取寶的人,有法術,能在數十裡外搬運人家收藏的珠寶;但是須看明瞭那寶光是從甚麼珍寶、甚麼地方發出來的,方能用法術搬運。我家做的是珠寶生意,值錢的東西多,無論如何收藏,夜間總免不了有寶光放出;萬一遇著有那種專會取寶的人打這裡經過,放出的寶光被他看見了,那還了得!頃刻之間,便可以將我所有放光的珠寶,盡數取去。只有這白米,為人生養命之寶,能鎮壓一切法術,並且能將寶光壓退;所以我一見珠寶放出寶光來的時候,就連忙抓米灑去。』

  「我當時聽得東家這麼說,很覺得有趣味,跟著又問道:『定要等到珠寶放出光來了,才灑米呢?還是沒有放光就先把米灑上,也行不行呢?』東家道:『不等到放光就先把米灑上也行,不過每夜得灑一次,太麻煩了;並且珠寶不是每夜必放光的,有時放,有時不放,在放光了這夜灑上才有用。本來這夜是不放光的,不是白蹧蹋了米嗎?』

  「我又問道:『那些取寶的人,用法術搬運人家的珠寶;若是這人將珠寶纏縛在身上,也能一般的在頃刻之間搬去麼?』東家說:『纏縛在身上的,法術不能搬運,寶光也不至放出來。』我又問道:『東家何以不將珠寶纏縛在身上呢?』東家笑道:『你何以見得我身上沒有?我是做珠寶生意的人,若將所有值錢的珠寶,盡數纏在身上,那麼我這身體還能動彈嗎?』我那個東家是做珠寶生意的老內行,他說的話必不會錯。我因可憐你年輕,不知道世情艱險,才把這些話告你知道。你要明白,我這些話,不是十分關切你的人絕不肯說;你就用銀子去買,也是買不著的。」

  曾服籌道:「我現在就只我一個精光的人,我這身體以外,甚麼東西也沒有,不怕有取寶的人來搬運。若取寶的肯將我這個活寶搬去,有得給我吃,有得給我穿,我倒很願意給他搬去。」周福鼻孔裡哼著,說道:「我說是這麼說,聽不聽由你。我若早知道你這小鬼有這麼刁狡可惡,這些好話也不該向你說了。」說著,怒氣衝天的走了。

  周福自以為對曾服籌說了這一篇鬼話,年輕沒見識的人,心裡害怕真有取寶的來看光,用法術搬運了去,必不能安心將那兩件東西依舊藏著不瞧不睬。夜間大家都睡了的時候,周福就悄悄的起來,躲在曾服籌的房外,偷聽有沒有聲響?連聽了幾夜,只聽得曾服籌每夜必抽咽幾次,旁的聲響一點兒聽不著。

  周福聽的不耐煩了,思量這幾間房屋裡面,沒有一處不經我仔細搜索過,實在沒有可以藏匿那兩件東西的所在;他身上又沒有,究竟放在甚麼地方?問他既不肯說,騙他又不上我的圈套,於今就只有淩虐他的一個方法了。淩虐得他受不了的時候,故意放他逃走,再追上去將他捉住,那兩件東西必在他身上無疑了。

  周福這個主意一定,便是曾服籌的難星臨頭了。次日早起,周福就逼著教曾服籌磨豆子,磨不動就是惡狠狠的一頓打。曾服籌自從出娘胎到現在,連指甲都不曾被人輕彈一下;一旦遭這種淩虐,也只好忍受。周福是有意的淩虐他,不磨到他受不了,是不肯甘休的。朝打暮罵,過了十多日,曾服籌雖已被打得體無完膚了;然始終不動逃跑的念頭。

  周福幾次有意拿點兒錢給他,打發他到很遠的地方去買東西,以為他得了這機會,必要逃跑;誰知他竟老老實實的買了東西回來。周福疑心是因為臨時打發他去,他來不及攜帶那兩件東西,所以不捨得空身逃跑,特地在夜間,借事痛打了他一頓,打後才拿出兩串錢給他,教他次日早起就到某地方去。以為有這麼好逃跑的機會,是沒有不逃的了。次早周福追蹤上去,看曾服籌仍舊是直來直往,照著吩咐的話,買了東西就歸家。是這般三番五次,弄得周福實在沒有方法可以騙去那兩件東西了。

  周福是個歡喜喝酒的人,自從劉貴死後,每夜必弄點兒酒和下酒菜,跟著那女工同吃喝一陣,才相隨就寢。這夜兩人都多喝了幾杯,周福有了些醉意,心事就泛上來了。他想謀奪金鐲和玉玦的事,原是一個人想獨得的,不曾拿著向女工說;此時有了醉意,才忍不住對女工說道:「你知道這小鬼手邊有兩件很值錢的東西麼?」

  這婦人說道:「有甚麼值錢的東西?怎的還放在他手邊,你不向他要過來?」周福歎道:「若要得過來,還待你說!你不要輕看了這小鬼,他的年紀雖小,肚子裡的鬼主意倒很多呢!」

  周福說到這裡,接著將那夜聽壁角,以及近來種種騙取不得的經過,說了一遍。婦人笑嘻嘻的說道:「這不能怪他肚子裡的說主意多,只怪你是一個活草包,太沒有本領了。這一點兒小事,也用得著去這般做作!」

  周福喜問道:「你倒有主意可以弄到手嗎?有甚麼主意快說出來。弄到了手之後,你我兩人對半平分,我絕不占你的便宜。」

  婦人笑道:「我弄到了手,為甚麼要和你對半平分?你弄了這麼多日子,連說也不向我說。幸虧沒有被你弄到手,你若弄到了手,有得分給我嗎?只怕還不肯給我知道呢!」周福辯道:「我不是不肯向你說,確是因我的事情太忙;一則沒有工夫說到這上面去,二則弄還沒弄到手,對你說也不中用。若是已經弄到了手,我本來打算分一半給你的。」婦人搖頭笑道:「你這些鬼話,連小鬼都騙不了,卻拿來騙我麼?老實對你說,老娘不上你的當!」

  周福帶幾分怒氣說道:「我甚麼事給你上當?我一番好意把這事說給你聽,休說我打算弄到了手的時候,還分一半給你;就是一點兒不分給你,你也不能說是上了我的當。」婦人倒不生氣,仍是笑嘻嘻的說道:「你這話很對,你弄到了手,一點兒不分給我,我不能說是上當;翻轉來說,我弄到了手,一點也不分給你,你也不能說是上當。」

  周福道:「你能弄得到手,儘管去弄,不分給我也只由得你。」

  婦人正色問道:「你這話說了作數麼?」周福這時已醉得說話舌頭掉動不靈了,還勉強挺出胸膛來,用手拍了幾拍,說道:「大……大……大丈夫說話,那有不作數的?」婦人道:「既是你說的話能作數,我就拿一件東西給你看看。」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腰間掏摸;好一會才掏摸出來,擎在手中,對周福的臉上一照。到底是不是曾服籌的金鐲?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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