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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失珍珠牽頭成竊賊 搬鋪蓋鐵腳辟家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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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損失大不大?並且這人既到了作賊的地位,便是不被人破獲,而這人的為人行事,必早已為一般人所不齒。因為作賊的人,決沒有學問才能都很好的。沒有學問才能的人,在社會上未嘗不可活動,然其活動的原素,必是這人很勤謹,很忠實,你說勤謹忠實的人,肯伸手去偷人家的東西麼?所以我敢斷定,昨日在我這裡,趁我沒看見,偷蝴蝶結子的那個小賊,已受了無窮的損失。」 何達武道:「這東西也真丟的奇怪!莫不是那洋服裁縫,見財起心,乘我兩人不在意,順手偷去了麼?」 周撰點頭笑道:「你這種猜度,也像不錯。」 陳蒿笑道:「那裁縫的催眠術,就真比天勝娘還要神妙了。」 周撰大笑道:「障眼法罷了。催眠術只我在這房裡能演,別人也敢到這裡來演催眠術嗎?」 說得陳蒿避過臉去匿笑。 周撰起身笑道:「我此刻又要下樓去洗臉了,鐵腳你坐坐罷,洋服裁縫不在這裡,大約沒要緊。」 說完拿了沐具,下樓去了。何達武心裡有病的人,聽了這種話,就像句句搔著癢耍似的,恨不的立時離開了這間房,免的面上冷一陣,熱一陣的難過。但是越是心裡有病,越覺走急了露馬腳,只得不動,搭訕著和陳蒿閒談。陳蒿女孩兒心性,丟了她的銀錢,倒不見得怎麼不快活。丟了她的妝飾品,又是祖上遺傳下來、不容易購買的珍珠,心裡如何不痛惜。見何達武進來,就不高興。此時還坐著不動,偏尋些不相干的話來閒談,那有好氣作理會。 借著看書,只當沒聽見。何達武更覺難為情,再坐下去,料道更沒趣味,即作辭起身,陳蒿也不說留。 何達武無精打采的出了富士見樓。想回精廬搬運行李,忽一轉念,那兩顆珍珠在松子手裡,恐怕她認出來,不肯退還給我,這回小偷就白做了。趕快回去,拿出來變賣,到了手才算是錢。腳不停步的跑到停車場,乘電車到神田,飛也似的跑到關木家,進房不見松子,看壁上的裙子沒有了,急得跺腳道:「這婊子真可惡,我囑咐了不准她出去,她偏要出去,第一日就不聽我的話,這還了得!那蝴蝶結子多半也戴出去了。」 隨將書案抽屜扯開,看了看沒有,又開了櫃,在箱裡尋了一會也不見,氣得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出神。好半晌,自寬自解道:「她原說擔任了渡邊女學校的課,不能辭卸,此時必是上課去了。 她縱然秘密賣淫,也沒有白日賣的道理。這裡的被臥太不能蓋,且去精廬把行李搬來再說。 何達武複出來,到了精廬。李鏡泓夫婦正在午餐,何達武即跟著吃了飯。向李鏡泓說道:「我此刻打算認真讀兩學期書,好考高等。已在正則英文學校報了名,先預備英文,只這裡隔正則學校太遠,來回不便當,又多花電車錢。有個日本朋友,住在正則學校旁邊,他要我搬到那裡去住,求學方便些。房子也還不貴,四疊半席子,每月只得四塊錢。我今日就搬去,這裡房錢我已交了,只有半個月的伙食,過兩日就送來。」 李鏡泓道:「你能認真讀書,還怕不好嗎?伙食錢有幾個,算它做什麼,搬去就是。」 陳毓聽了,覺得不放心,叫何達武到廚房裡問道:「你今日看見老二沒有?」 何達武點頭道:「看見的,她和老周親密得如膠似漆,連我都愛理不理了呢。但願他們快活得長久就好。」 陳毓著驚道:「老二怎麼會是這樣?你倒是男子漢,不要和她一般見識罷。她有什麼對你不周到的地方,你一看親戚分上,二看我的面子罷。我知道你忽然要搬家,必是有什麼意見,快不要存這個心,我就去老二那裡,看她為什麼糊塗到這樣。」 何達武道:「不是,不是。我搬家並不因老二不理我。我又不是住著老二的房子,她就不理我,她此刻已不住在這裡了,我搬家做什麼哩?我實在是為這裡隔學堂太遠,嫂嫂不要多心。」 陳毓見何達武詞意堅決,不好強留。只得由他清檢行李,雇了一輛人力車拉著。陳毓趕出來,問新搬的地名。何達武卻記不得關木家的番地,約了明日送地名來,就押著車子走了。 陳毓疑心何達武有意不肯留下地名,更加放心不下,要李鏡泓同去富士見樓看陳蒿。李鏡泓不願意,氣得陳毓罵了李鏡泓一頓,李鏡泓被逼不過,只好氣忿忿的換了衣服,陳毓也略事修飾,急匆匆同出來,反鎖了大門。電車迅速,一會兒就到了。由下女引到周撰房裡,周撰一見李鏡泓進來,心裡一嚇,臉上就有些不好意思。陳蒿也一般,臉上有些訕訕的。彼此見禮坐下,李鏡泓本來不大歡喜說話,周撰平時雖議論風生,但這時候除了寒暄幾句之外,也覺無話可說。還是陳毓與陳蒿姊妹之間,開談畢竟容易些。 陳毓將何達武搬家的情形,說給陳蒿聽了道:「我因見他說話半吞半吐的,以為和你鬧了什麼意見,所以特來看看。」 陳蒿笑道:「他沒提別的話嗎?」 陳毓道:「他若提了別的話,我也不至放心不下,急急的跑來看了。他就怪你不理他。」 陳蒿遂附著陳毓的耳,將丟掉蝴蝶結子的話,並何達武辯白發誓的情形說了,陳毓才明白點頭道:「怪道他那麼急猴子似的,頭也不回,搬起跑了。他這樣的人,不和我們同住也好。既發現了他手腳不乾淨的事,就不能不刻刻提防他,同屋共居的人,那裡能提防得許多呢。」 李鏡泓在旁聽得,問說那個,陳蒿不肯說自己丟掉了珍珠,只說何達武昨日在這裡,趕房裡沒人,把蔔先的兩顆珍珠拿走了。李鏡泓道:「這事也怪,鐵腳怎麼認得出珍珠?他和我差不多從小孩子時代同長大的人,好玩好賭是有之,至於手腳不乾淨的事,卻從來不見有過。周先生的兩顆珍珠,曾拿給他看過,向他談過值多少價錢的話嗎?」 周撰搖頭道:「那卻沒有,我也不過照情理推測,疑他有意和我開玩笑。因那兩顆珠子前夜才拿出來,放在這書案抽屜裡面,昨日除了他到這裡兩次,沒外人到這房裡來。我又整日不曾出外,旅館裡的下女,都是有保薦的。莫說我整日不曾出外,沒有給下女盜竊的機會,便是我出外幾日不回,下女也決不敢偷東西。我昨夜誤怪下女,此時還覺得過於魯莽。」 李鏡泓向陳毓道:「鐵腳和我們同住了一年多,我們的金珠首飾隨意撂在外面的時候也有,卻從沒有失過事。」 陳毓點頭道:「前月我們和鐵腳四個人,同遊上野動物園,我一枝鑲珍珠的押發不曾插牢,掉在地下,我自己沒理會,他走我後面看見了,拾起來也不交還我,也不做聲,直待我們回家,才發見失掉了押發,以為是掉在電車上,沒有尋覓的希望了。只見他從懷中摸了一會摸出來那枝押發來,向我笑道:『你們女人家,出門歡喜戴這些值錢的東西,又不細心戴好。今日幸喜我走你背後,不然就不知便宜了誰發財。』我那枝押發也可值百多塊錢。他若是愛小利的,就不交還我,便到今日也不會知道是他拾了。據我的意思,周先生失的這兩顆珠子,也不能斷定便是鐵腳拿了。」 周撰聽了,不好抵死說是鐵腳,只得含糊點頭。陳蒿心裡也就有些活動,不專疑何達武了。李鏡泓夫婦,又坐著閒談了一會,才起身告辭,回精廬去了。 後事如何,下章再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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