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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遣閒情究問催眠術 述往事痛恨薄幸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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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嫁了他,巴不得他能夠活動。他有事要回國,我如何能阻攔他呢?當時約定了,至遲兩個月回來,我說兩三個月以內的生活,還能維持,若過三個月不來,我就沒法維持生活了。他說生活不成問題,他一到湖南,便可匯一二百元來,不過此時動身的路費,差的很多,教我拿衣服首飾去當。我的衣服首飾本來就不很多,從牛噫搬出來的時候,零零碎碎的就已當了不少,彌補家用,又教我拿去當,我心裡不願意。他問我是真心嫁他呀,還是隨意姘姘?不合適就拆開,我說不真心嫁你,又要你寫什麼婚書哩?他說既是真心嫁我,妻子對於丈夫,便不應把衣服首飾掯在手裡,不當給丈夫做路費,我說都給你當光了,你是有路費可走了,只是你走了之後,我的生活誰來照顧呢? 「我說兩三個月生活可以維持,就是指望著這些衣服首飾。若沒有這些衣服首飾,一星期的生活也維持不了。他說生活自有辦法,教我儘管放心,我想他是我的丈夫,他說有辦法,必是真有辦法的,決不能騙了錢去,不顧我的生活。立時依了他的話,把衣服首飾都交給他,共當了六七十塊錢,虧他好狠的心,僅留了五塊錢給我,餘的他都拿著走了。走後不特沒匯過一文錢來,連信也不給我一個。我四處打聽他的消息,有說他回國沒來的,有說他早來了,已進了聯隊的,始終打聽不出他的實在下落來,近來又有人告訴我,說他已從聯隊出來,又回了一趟湖南,只不知道確實不確實。難得今天遇著你,請你將他住的地方告訴我,我立刻就去找他。我有他的婚書在手裡,不怕他賴了去。當票也還在我手裡,多久就當滿期了,我加了息錢,於今又要滿了。」 何達武聽了松子這段話,暗想:蔔先既和她是這們脫離的,此刻見了面,必要大動唇舌,老二在一塊兒住著,松子去鬧起來,如何瞞得過她。蔔先與老二的愛情尚淺,老二又不知道蔔先的歷史。松子一去,必將前後的事情一股腦兒揭了出來,甚至鬧的老二看破了蔔先的行藏,回家跟李老夫婦一計議,老李夫婦自是主張斷絕的,那麼推原禍始,不是因我把地方告訴了松子,害得蔔先受大打擊嗎?這事情危險,蔔先的地方決不能給她知道。 何達武心中計算已定,向松了笑道:「你既知道他進了聯隊,為何不去聯隊裡找他呢?」 松子道:「怎麼沒去找?找過幾次都碰了那衛兵的釘子。你不知道,什麼撈什子聯隊,去裡面看朋友麻煩得很。我們日本女子去那裡想會中國男子,尤為可惡,守衛的兵對我就和員警對淫賣婦一樣,橫眉豎眼的,全沒一點溫和氣兒。」 說著連連搖頭,苦著臉道:「那地方我再也不敢去。」 何達武高興道:「你既不敢去那地方,要找他就很不容易。」 松子道:「他此刻還在聯隊裡嗎?怎麼有人告訴我,說他已經出來了呢?」 何達武笑道:「近來我每日和他見面,告訴你的人,還有我明白嗎?」 松子長歎了一聲,低頭不語。半晌,兩眼聯珠一般的掉下淚來。何達武見了好生不忍,心裡也有些替她不平。暗罵周撰太沒天良,既存心與她脫離,就不應藉故把她的衣服首飾,都騙著當了。有心想幫松子,轉念周撰待自己不錯,一時翻不過臉來,只得拿出手帕來,替松子揩了眼淚,安慰她道:「你心中不要難過,你雖不能去找他,我可以代你去向他說,教他到你這裡來。他就要與你脫離關係,我也可勸他,拿出些錢來,把當了的衣服首飾贖還給你,再多少給你幾文,做生活維持費。他若肯繼續跟你做夫婦,就更好了。」 松子搖頭道:「他這種薄幸人,如何肯繼續和我做夫婦,這是決不會有的事。」 何達武道:「你此時心裡還有和他做夫婦的思想沒有呢?」 松子拭了拭眼淚說道:「我不瞞你說,我自他走後,生活艱難得很,只要能養活我的,隨便誰來做我丈夫,都是可行的。莫說他原來是我的丈夫。」 何達武明知道周撰決不會再來理他,故意是這麼問問,卻有一番用意。原來何達武早已看得松子美如天仙,當日在牛噫,只因是周撰的姘婦,自揣沒有染指的希望,才不敢發生邪念。於今周撰已是斷絕關係了,松子又居處無郎,在何達武以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故意拿這話套問松子的口氣,聽松子這般答後,便老著臉皮笑問道:「隨便誰來做你的丈夫,都是可行的嗎?」 松子望著何達武點頭應是。何達武笑道:「像我這般醜陋的男子,難道也說可行嗎?」 松子又悠悠的嘆息了一聲道:「你這是有意向我尋開心的活,像你這氣概還說是陋醜男子,那要什麼樣兒的男子,才能算是不醜陋哩?」 何達武喜笑道:「要像周先生那般面孔,才能算是不醜陋。」 松子不住的擺手道:「不要說他的面孔罷,他那種面孔我實在看不出他的好處來。白的和死人一樣,一點兒血色沒有,又瘦又弱,坐不到幾十分鐘,就打起盹來。 走路搖搖擺擺倒像個女子,哪裡從他身上尋得出一些兒男子氣概呢。我曾聽人說過,中國女子便最歡喜他那種態度,在我們日本女子眼中看起來,簡直把他當一條弱蟲,沒有瞧得他起的。 他每早起來洗過臉,就擦美顏水,身上還帶著粉紙、小懷中鏡兒,預備出外在人家洗了臉或出了汗臨時應用的。他那種行為態度的男子,我是因一時年少無知,誤從了他,後來雖看出他不正的行為來,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飯,沒法更改了。你自謙說比他醜陋,我一般的生著兩個眼睛,決不承認。」 何達武聽了,雖然開心,只是說的過於離奇了,平生不曾聽人恭維過氣概好,此刻忽然聽了這十足加一的奉承,不能不有些半信半疑的心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畢竟何達武如何,下章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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