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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張修齡深交施小旦 陸鳳嬌三氣林巨章(3)


  林巨章點頭道:「這也難怪你。」

  張修齡見桌上有筆墨,拿出那字來,就桌上簽了自己的名。又恭維林巨章寫這字據,不是度量寬宏的,決做不到。張修齡拿了字回房,見陸鳳嬌坐在電燈下拭淚,張修齡也不說什麼,把字交給她。陸鳳嬌接著,看了看,揣入懷中,說道:「我明日一早就得離開這裡,你起床的晏,就不來告辭了。林先生已說過,我此後和他無見面與談話之必要,我當然不能再去見他。我有一事,須煩替我去問他一聲。」

  張修齡道:「什麼事,請說出來,我問便了。」

  陸鳳嬌道:「我當日將本身賣給林家的時候,我養母曾寫了張賣身字,由你交給林先生。我於今既要出去,那字當然不能留在這裡,請你今晚去林先生那裡拿來給我。我只等天明,就好脫離這裡了。」

  張修齡聽得,暗自低頭想了一想,不錯,當日巨老和鳳嬌已上了船,我同克珂帶了五千塊錢鈔票到陸家談判,後來說妥了,給過錢,她養母是曾寫了張字,由我經手交給巨老。當即向陸鳳嬌點頭道:「我就去要來給你。巨老留著那字在這裡,也沒用處。」

  張修齡又走到裡面,多遠就聽得林巨章在房裡長籲短歎。

  張修齡推門進去,把陸鳳嬌要回賣身字的話說了。林巨章愕然了半晌道:「什麼賣身字,我並不曾見過。」

  張修齡道:「賣身字是確有一張,是在陸家寫的,放在我身上。我同克珂辦好了那交涉,要上船來,鳳嬌的養母也要來船上和鳳嬌訣別,我就帶了她來。我們一到船上,鳳嬌正和她養母說話的時候,我便將那字交給巨老,並敘述在陸家交涉的情形。我仿佛記得,巨老當時接了那字,連看都沒看就揣入懷中。往後便不知道怎樣了。」

  林巨章思索了會道:「你這樣說起來,我腦筋重有些影子了。只是想不起開船後,我把那字收在什麼地方。看是畢竟沒打開來看,至今尚不知那字上寫的是些什麼。」

  張修齡道:「那日巨老穿的衣服,我記得是在福和公司定做的,那套極時式的美國西裝。巨老只在那衣服的口袋裡去尋,或者還在裡面。」

  林巨章搖頭道:「哪裡還有在口袋裡?那套西裝,到東京來都不知穿過了多少次,又送去洗濯屋洗了一回。」

  張修齡道:「巨老平日的緊要文件字據,放在哪裡?何妨清理清理,看夾在裡面沒有。」

  林巨章起身從櫃裡拖出口皮箱打開,拿出個尺多長的小保險箱,尋鑰匙來開,尋了一會尋不著。向張修齡道:「你快去問那婊子,看她把我保險箱的鑰匙弄到哪裡去了。」

  張修齡去了,不多一會回來,說巨老的保險箱鑰匙,是在巨老自己身上,她不特不曾拿過,並不曾見過。林巨章著急道:「這鑰匙本來是在我自己身上,因這裡面緊要的東西太多,鑰匙不敢亂放。

  近來我也沒開這箱子,沒人想到鑰匙上去,不知從何時丟了。

  這箱子沒有鑰匙,無論如何不能開,除了將箱子打破。」

  張修齡道:「鑰匙既不見了,這裡面的緊要東西,還不知道怎樣呢。」

  林巨章也覺慌了,問張修齡道:「那婊子現在前面客房裡嗎?」

  張修齡道:「坐在我房裡,等著要那字呢。」

  林巨章向外就走,張修齡跟了出來,林巨章走到張修齡房裡,陸鳳嬌見了,背過臉去不睬。林巨章問道:「保險箱鑰匙你拿了做什麼?我歷來放在身上貼肉的衣袋裡,不是你拿,誰也拿不去。還不快拿出來給我!」

  陸鳳嬌一任林巨章說,只做沒聽見。林巨章又說道:「我平常脫下來的衣服,時見你伸手去口袋裡摸索,我還沒疑你早成了壞心。你於今要走了,拿了那鑰匙又沒用處。」

  陸鳳嬌也不作理會。張修齡看了不過意,走過去待開口,陸鳳嬌已賠著笑臉說道:「我請你去拿那賣身字,已承你拿來了麼?」

  張修齡道:「巨老不見了保險箱鑰匙,特來問你。」

  陸鳳嬌道:「我和他無見面與說話之必要,請他去問別人罷。他的鑰匙,又不曾交給我管理,不見了,與我何干,問我怎的?」

  林巨章生氣道:「鑰匙你不交出來也沒要緊,不過把箱子打破。若裡面不見了什麼,我再來和你說話。」

  說著,氣忿忿的沖向裡面去了。張修齡見林巨章走了,向陸鳳嬌道:「鑰匙如果是你拿了,我看不如趁箱子沒打破的時候拿出來。巨老最是好說話的,便箱內不見了什麼,有我從中勸解,難道還使你這要走的人為難嗎?」

  陸鳳嬌冷笑道:「你這是一派什麼話!審強盜的供嗎?哄小孩子嗎?我管他好說話不好說話,多謝你從中勸解!」

  張修齡被這幾句話搶白得紅了臉,開口不得,只得悶悶的,又到林巨章房裡來。見林巨章正拿著截菜刀,在那裡劈保險箱。

  張修齡立著看了半晌。幸鐵皮不厚,竟被劈開了。林巨章將裡面的東西都傾了出來。張修齡看是一束一束的皮紙包裹,上面寫了某處的股票,某處的房契,並各銀行的存摺。林巨章一一清查,幸沒失去什麼。只是那張賣身字沒有著落。

  林巨章道:「我是記得不曾放入這裡面。據我揣度,一定就是那婊子乘我不在意,把那字偷著撕毀了,免得留在我手裡,為她終身說不起話的憑據。她於今明知道沒有了,卻故意問我要,以為是給我一個難題。你就去對她說,也不必指定是她偷毀了,只說已經遺失。我既寫了那張脫離字給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張修齡道:「說雖是這般說,萬一她有意刁難,只怕少不得要巨老破費幾文。」

  林巨章揮手道:「你去和她說便了。」

  張修齡便走回到房裡來,預備和陸鳳嬌開談判。

  不知陸鳳嬌如何刁難,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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