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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陸鳳嬌一氣林巨章 王甫察初會柳藤子(2)


  王甫察笑道:「怎麼沒看清楚?也不過是這麼個人物罷了,哪有什麼驚人的地方。」

  吉野笑道:「你還看不上嗎?你不要故意的裝眼睛高,雖沒什麼驚人的地方,你可看出她什麼破綻來沒有?她一點也沒修飾,有這個樣子,也就很不容易了。你不信,明日再看她裝飾出來是什麼模樣。她的美完全是天然的,越見得她次數多,越覺得她好看。你沒見她笑起來,就是幾十歲的老頭子,也可笑得他五心不做主。」

  王甫察大笑道:「柳藤子又沒托你替他做媒,為什麼這樣的給她誇張?只怕是剛才她望你笑了一笑,笑得你五心不做主子。」

  吉野搖頭笑道:「剛才她若看見我也好了,必然打招呼請我們進去坐。她頭都不抬的抱著她小兄弟進去了。我想咳聲嗽,引她回頭望望我,好和她說兩句話,趁機會就給你介紹了,可省多少事。無奈那小孩只管放開喉嚨啼哭,我咳了兩聲,她並沒聽見。」

  王甫察笑道:「你何時咳了兩聲,怎的連我也沒聽見?」

  吉野道:「拉你衣角的時候,不是咳了兩聲嗎?你看出了神,五官都失了作用,怎的得聽見我咳嗽!」

  王甫察道:「我們明日還是到綺南樓去,你說一定見得著麼?」

  吉野道:「她在綺南樓的日子多,十有八九是見得著的。她的母親和綺南樓的老闆奶奶是姊妹。那老闆奶奶有個女兒叫雪子,年紀比藤子大,大約有二十七八歲了,容貌也還過得去。聽說從前當了幾年藝妓,後來嫁了個做古董商的中國人。這古董商在中國的日子多,每年來長綺兩次。雪子因過不慣中國的生活,不願意隨著丈夫走,就住在娘家。古董商來的時候,也是在崎南樓住。藤子和雪子的感情很好,每日都是做一塊兒玩耍。」

  王甫察笑道:「藤子既每日和一個當藝妓的姨表姊妹同做一塊,又是二十歲的人了,真虧她能把持得住,沒被雪子教壞。」

  吉野道:「越是當藝妓的見得慣,越有把握。你說沒被雪子教壞,我說她是這般有操守,只怕還是雪子的功勞。」

  王甫察點頭道:「不錯,你這話很有道理。但是我們只管說著話往前走,走向哪兒去?」

  吉野從腰間摸出個表來,看了看道:「十點半鐘,不早了,我們且回去歇息了,明日再到綺南樓去。」

  王甫察道:「上午去嗎?」

  吉野想了想道:「午後一兩點鐘去好麼?」

  王甫察笑道:「我有什麼不好。你說要什麼時候去,便什麼時候去。」

  吉野便點點頭分手道:「我來邀你,你等著就是。」

  說完搖頭掉臂的走了。

  王甫察回到林巨章家中,周克珂已蒙著被臥睡了,張修齡還沒有回。林巨章在裡面說話,好像沒睡,但不便進去。一個人坐了一會,只得鋪好床,解衣安歇。在被臥裡,空中樓閣、萬象畢陳的想了許久,兀自睡不著。聽得打十二點鐘,忽見張修齡輕腳輕手的走進來。王甫察正苦寂寞,見了張修齡,心中甚喜,從被臥裡探出頭來問道:「怎的這時分才回來?」

  張修齡道:「看活動寫真來。」

  王甫察道:「你一個人去的嗎?」

  張修齡道:「特意請胡女士去看,一個人哪高興去?你今日為什麼見我去就跑了?」

  王甫察道:「不相干。我約了兩點鐘去會朋友,你不去,我也是要跑的。你和胡女士是舊相識嗎?」

  張修齡搖頭道:「這回來才見過幾次。不過早就聞她的名,知道她的常識很充足,名不虛傳,到底有些不可及處。男子偉人之中,有她那種知識談吐的,只怕也有限。不過她有層脾氣不好,就是手中太好揮霍,簡直不把錢當錢使。這也是她年紀太輕,閱歷不足的原故。除了這一層,就是玩心重,還有些小兒脾氣似的。小王你大約結識他很久了。」

  王甫察聽了,心中好笑,暗想:且不揭破他,我上了當,須得給他也上上看。便道:「認識的日子卻不少,只是平日她的事忙,我又沒正經要和她商量的事,因此會面的時候很少。間常在開會的時候遇著,她總是演了說就走。見面不過點點頭,交談卻是難得機會,今日倒聚談了兩點多鐘。我說胡女士的不可及處,就是能有精神,對一種人有一種的招待。只要不是她心中厭棄的,決不至無端的使人有不愉快之感。」

  張修齡聽了,用手拍著大腿道:「著呀!小王看得一點不錯。」

  王甫察道:「你說她好揮霍,也是對的。不過她這樣的一個女子,開男女革命的先河,就供給她些揮霍,也是應該的。」

  張修齡又拍著大腿道:「是呀。」

  張修齡這聲是,不留神喊得太高了,把周克珂鬧得忍不住,翻身爬了起來,坐著笑道:「你們不要是給胡蘊玉迷失了本性,在這裡發狂呢。半夜三更的也不睡覺,『著呀』、『是呀』的吵得不安寧。」

  王甫察和張修齡見周克珂猛然爬了起來,都嚇了一跳。張修齡委實覺著也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問道:「你早醒了嗎?為什麼裝死不做聲?」

  周克珂笑道:「小王回來的時候,我正要睡著,被小王開櫃子、打鋪蓋,一陣鬧醒了,我也懶得說話。只是一直等到你回來,仍不曾睡著,便聽你們發迷了。我以為你們說說就罷了,本不打算答白的,誰知你們越說越高興,實在忍耐不過,不得不喊破你一聲。你們這樣迷信胡蘊玉,待我說樁事給你們聽,你們便知道她的身分了。他去年住在四穀的時候,一日忽然由郵政局遞來一封信,封面上是寫由大連發的。胡蘊玉拿著信且不拆看,抬著頭翻著眼想了一會,兀自想不出這寄信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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