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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惹草黏花胡蘊玉接客 張冠李戴黃文漢補鍋(3)


  蘇仲武忙斂神答道:「沒有,沒有。剛才來的時候,因欲急於見面,走急於,有些倦意,想坐息一刻兒,並沒有什麼心事。」

  說到這裡,接著向胡女士笑了一笑道:「我的心事,就是想到這裡來,既到了這裡,還有什麼心事?」

  胡女士用指在蘇仲武面上羞了一下道:「也虧你說得出!」

  說著,挨坐在一旁,蹺起一隻腿,擱在蘇仲武腿上,扯著蘇仲武的手,正要說話,忽然想起樁事來,立起身,拍手叫下女。下女來了,胡女士對蘇仲武道:「你為什麼不替我說?」

  蘇仲武跳起來急道:「你又不說,我知道你教我說什麼?」

  胡女士嗔道:「蠢東西!你這也不知道。你對她說:『會我的人來了,只回我不在家,不要讓他們進房來。』」

  蘇仲武聽了,心想:這話我怎好對下女說?望著胡女士不肯開口,胡女士啐道:「你真無用!好好,不說也罷了。」

  說著,賭氣掉轉身坐在椅上,自言自語。蘇仲武見她生氣了,只得厚著臉皮向下女說了,下女掩口胡盧而去。胡女士才回嗔作喜,拉蘇仲武同坐。蘇仲武就座笑道:「你為什麼不見客?可能令我真個銷魂?」

  胡女士笑道:「我令你真個銷魂嗎?我卻不是給男子做玩物的。你要說自問能給我真個銷魂,我倒可承認。只許你們男子糟蹋女子,我們女子便不能及時行樂?男女平權的話,恐怕不是這般講法。」

  蘇仲武雖沒學問,只是男女平權的話,他卻不甚贊成。見胡女士這般說,不由得現出些反對的臉色。胡女士見他臉色不對,趕著問道:「你們男子,不應該給我們女子做玩物嗎?你們男子從來是生成的一身賤骨,待他稍為寬一點兒,他便放縱起來,不聽人調度了。」

  蘇仲武不服道:「你說我們男子應給女子做玩物,不錯,我也不和你爭。只是吉原新宿那豬圈似的房子裡面,一群一群關著的,何以都是男子的玩物,卻沒有關著一個女子的玩物呢?」

  胡女士聽了大怒道:「你放什麼屁!你敢當著我欺我們女子嗎?你們坐在那豬圈裡面去,看我們女子來不來嫖你!你從哪一點看出我們女子比你們男子賤些來?」

  蘇仲武見胡女士動了真氣,嚇得慌了手腳,趕忙賠禮道:「我本是一句笑話,雖說得過於荒謬,只是確系無心之失。你若因我一句話便動起真氣來,我就更該死了。」

  說著,連連作揖不止。胡女士忍不住笑道:「我說你們男子是生成的一身賤骨,何如呢?可不是一身賤骨!定要我發作發作,才得服帖。」

  蘇仲武也笑道:「怪道許多男子平時都說是反對男女平權,及至與那些講男女平權的女子往來親密了,便改變了宗旨。原來他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胡女士搖著頭笑道:「那是自然呢。我們女子的同化力,若不比你們男子強些,還了得?那真不知要將我們女子欺壓到什麼地步。」

  蘇仲武道:「我卻不承認是女子的同化力。」

  胡女士正色道:「不是同化力,是什麼力?」

  蘇仲武脅肩笑道:「只怕是種特別的魔力罷了。」

  胡女士伸手指著蘇仲武笑道:「你這不通的人,說話真可笑。魔力還有什麼特別的?魔者,不可思議之謂。這不可思議之力,就說是同化力,又有什麼不可。」

  蘇仲武本來不甚通,平日又震驚胡女士的名聲,到這時候,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更死心塌地的佩服胡女士不已。這晚不待說是小心伏侍胡女士過了一夜。

  黃文漢的靴腰,算是被蘇仲武割了。俗話割靴腰,又叫作補鍋。後來和黃文漢往來的人,知道了這樁事,同時又有鄭紹畋請客的一樁事。那些人都覺得奇怪,以為黃文漢是嫖場老手,居然補鍋,鄭紹畋是有名的鄙吝鬼,也居然請客。好事的人因捏了四句笑話道:「去年怪事少,今年怪事多。鄭紹畋請客,黃文漢補鍋。」

  鄭紹畋請客的事,後文自有交待。

  蘇仲武做了胡女士一夜的玩物,次日絕早,胡女士逼著蘇仲武起來,教他暫且回去,以後要來了,還是白天裡來好,夜間十點鐘以後,卻不敢勞駕了。蘇仲武問是何故?胡女士冷笑了聲道:「你也不自己想想,你可能算是個男子?倒害得我……」

  說到這裡,掉過臉朝裡面歎了口氣道:「我要睡,懶得和你多說了。你去罷,不要在這裡氣死了人。」

  蘇仲武掃了一鼻子的灰,垂頭喪氣的穿好了衣服,伏在胡女士的枕頭旁,低聲下氣的喚了幾聲。胡女士只作沒聽見,睬也不睬。蘇仲武沒法,只得提著帽子要走。胡女士忽然掉過臉來,笑問蘇仲武道:「你真個就走嗎?」

  蘇仲武連忙轉身笑道:「我哪裡敢就走,你要攆我出去,教我怎麼好遲延。」

  胡女士就枕上點點頭道:「也好,你去去再來。我十一點鐘起來,你十二點鐘來,陪我去看一樣東西。你可不要忘了。」

  蘇仲武問道:「陪你看什麼東西?」

  胡女士圓睜杏眼罵道:「你管我去看什麼東西?叫你陪我去,陪我去就是了,問長問短怎的?」

  蘇仲武不敢開口。胡女士道:「你去罷!」

  蘇仲武轉身向外走,才推開門,胡女士複從被中喊道:「來來!」

  蘇仲武仍轉身走近床前,胡女士閉目半晌不做聲,好一會才問道:「你此刻往哪去?」

  蘇仲武道:「我去洗臉用早點。」

  胡女士道:「你十二點鐘來麼?」

  蘇仲武道:「怎麼不來?」

  胡女士道:「你沒有事嗎?」

  蘇仲武道:「有事也沒法。」

  胡女士道:「這話怎麼講?」

  蘇仲武笑道:「你叫我奉陪,我敢推有事嗎?」

  胡女士劈面呸了一口道:「不要是這樣假惺惺,沒事就沒事。」

  蘇仲武連點頭道是。胡女士笑道:「你來的時候,若有客在這裡,你萬不可和此刻一樣,你呀我的亂叫。大家客氣點,稱個先生,好聽多了。」

  蘇仲武笑道:「理會得。先生的名譽,自是要緊。」

  胡女士伸出手來,揪了蘇仲武一把,笑道:「小鬼頭,我看你這東西一定是個候補小老爺出身,不然,從哪裡學來的這種卑鄙樣子。」

  蘇仲武也回手揪丁胡女士一把,笑道:「沒有小生這種卑鄙,怎顯得出先生的清高來。不要吵醒了先生的瞌睡,我去了,十二點鐘再來替先生請安。」

  說著,伸手給胡女士。胡女士也伸出手來,蘇仲武就她手背上接了兩吻,笑嘻嘻的走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俟下章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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