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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胡麗珠隨父親訪友 張文達替徒弟報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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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麗珠脫口而出的問道:「那學校收女學生嗎?」農勁蓀躊躇著答道:「雖不見能收女學生,不過學校既經辦成,那時姑娘要學也好設法了。」胡大鵬問道:「那學校大約在什麼時候可以辦成呢?」農勁蓀道:「此刻尚難決定,組織有了頭緒的時候,免不了要在報上登廣告招收學生的,胡先生回府上等著報上的消息便了。」胡大鵬及胡志萃兄弟等聽了,都欣然應好,辭謝而去。 過了幾日,秋野醫生因不見霍元甲前去覆診,甚不放心,這日便親來看霍元甲,恰好彭庶白也來了。秋野見面時表示得比初次更加親熱,問霍元甲何以不去覆診?霍元甲道:「這幾日一則因事情稍忙,二則因先生太客氣了。初次相交,不好只管來叨擾。」 秋野笑道:「說來說去,霍先生還是這種見解。我知道霍先生為人,是一個排外性最激烈的,隨時隨地都表現出一種愛國及排斥外國的思想。這種思想,敝國普通社會一般人,多是極濃厚的。我很欽佩霍先生,不過我希望霍先生把排外的思想擴大些。我日本和中國是同文同種的國家,不但人的像貌舉動相同,就是社會間的風俗習慣,也多相同。若不是有一海相隔,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國家。於今雖是兩個國,卻是和嫡親的兄弟一樣,不能算是外人。 「至於歐美各國的人,便不相同了。除卻用兩隻腳立在地下走路,是和我們相同以外,顏色像貌、語言文字、性情舉動、風俗習慣,沒一件與我們相同!這種異族,才是我們愛國的人所應該排斥的。霍先生排斥歐美各國的人,蓄意和他們作對,我極端贊成。若是把我日本人也當作西洋人一例看待,不承認日本人是朋友,我便敢武斷的說一句,先生這種思想錯誤了。」 霍元甲從來的心理,果然是把日本人和西洋人一例看待的;此時聽了秋野的話,很覺有理,當即答道:「兄弟並非排斥外國人,蓄意和外國人作對;只因曾聽得許多人談論,說外國人瞧不起我們中國人,譏誚中國人是病夫;覺得這口惡氣,忍受不下去。那怕就拚了我這條性命,也要使外國人知道他們拿病夫來形容中國人是錯了。除此而外,排斥外國人的心思,一點兒沒有。」 秋野笑道:「這就得哪!我只希望霍先生不排斥日本人。再進一步,便是許我做一個朋友。」霍元甲道:「兄弟不曾交過日本朋友,也不曾見貴國人打下道;因此雖久聞柔道之名,但不知道是一類什麼手法。從前聽說就是我中國躀跤的方法,前幾日秋野先生說經嘉納先生改變了不少。兄弟對於我中國的躀跤,也還略有研究。秋野先生可不可以把柔道的方法,演點兒給兄弟開一開眼界?」秋野笑道:「我怎敢班門弄斧?表演一點兒向霍先生請教,是極願意的。我也是聽說,柔道是從躀跤的方法改良而成的;究竟改良的是那幾種方式,我因為不曾見過躀跤,無從知道。難得霍先生是曾研究過躀跤的,正好請教。」說話時就顯出待動手的樣子。 農勁蓀恐怕霍元甲又得勞動,即從中勸道:「秋野先生不是檢查了霍先生的身體,宜暫時靜養,不宜勞動的嗎?躀跤比較拳術更費氣力,並且躀跤有規矩的;不問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須兩方都穿好了躀跤的制服,才可動手。如甲方穿了,乙方沒穿,乙方就願意動手,甲方是不能許可的。霍先生此番來上海,沒有攜帶躀跤制服,便是秋野先生也沒有柔術的制服。」秋野笑道:「正式表演非有制服不可;若隨便做著樣子研究研究,是不一定要制服的。」日本人的特性,是極要強極要占面子的。柔術本來和躀跤一樣,非穿制服不能下手;只因這話是從農勁蓀口中說出來,疑心霍元甲有些畏懼,樂得說兩句有面子的話。 不料霍元甲要強的心,比秋野更甚,連忙點頭說道:「我從來就反對定得穿上一種制服,動手的規矩。如果處處受這種規矩的限制,那麼練躀跤的人,練了一身本領,除卻正式躀跤而外,便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了。像秋野先生身上穿的這洋服,就是一件極好的躀跤衣服。」秋野聽了這話,心裡失悔,口裡卻不肯說退縮的話,只好低著頭望了自己的洋服笑道:「這衣服表面雖是很厚的毛織品,實際並不十分堅牢。我國柔術的方法,揪扭的力置是最大的;用幾層厚布縫成的制服,尚且有時一撕便破,這洋服是禁不起揪扭的。」旋說旋起身脫了洋服,露出襯衫說道:「這襯衫雖也不甚堅牢,然比較的可以揪扭。就請霍先生把躀跤的方法,隨意做一點兒給我看看。霍先生貴體不宜勞動,請揀不大吃力的做。」 霍元甲此時仍不相信不宜勞動的話,加以生性歡喜武藝,單獨練習及與人對手,不間斷的經過三十年了。這種高興和人較量的習慣,簡直已成了第二天性,這時豈肯袖手不動?登時也卸下皮袍,將一條板帶系在腰間說道:「若是兩人研究拳術,沒有爭勝負的心理,便用不著脫去長抱。躀跤的身法手法不同,儘管是鬧著玩玩,也得把長衣脫掉。你來吧!你用你們柔術的方法,我用我躀跤的方法;究竟相同不相同,是何種方法改良了,交手自然知道。」論秋野的柔術,在日本已到了四段的地位,雖不能算是極好的角色,然也不是二等以下的人物了。 柔術分段,是仿照圍棋分段的辦法,到初段的地位,即不容易。柔術上了初段的人,對於柔術中所有的方法,都須練到熟能生巧的程度;所有的虛實變化,都能應用自如。每段相差之處,不過是實力稍弱而已。日本全國練過柔術的人,平均一百人中,上了初段的,不到一個人;三百人中才有一個二段的,以上就更難得了。嘉納治五郎因是柔術創造人的關係,受部下推崇到了八段;實在的能力,還不及五段。他的徒子徒孫中四、五、六、七段的能力,多在他之上。不過到了四段上,升段就不全賴實力了。種種學問及資格都大有關係。 秋野已有四段的實力,又是醫學士,所以在上海柔術講道館中,是最有力量的人物。在上海講道館擔任教授的,多是秋野的徒弟。當下見霍元甲這種神情,自己縱欲保全名譽,也不便說出退縮的話了。沒奈何,只得從容走近霍元甲身邊,平伸兩臂輕輕將霍元甲兩膀的棉襖揪住說道:「我國柔術開始就是如此練習,是這般揪住的。身法手法步法,種類的變化極多。」霍元甲兀然立著不動笑道:「你且變化一兩種給我看看。」 秋野隨右手一緊,右肩向霍元甲左脅下一靠;右腳踏進半步,往左邊一掃,身軀跟著往右邊一扭,打算這一下將霍元甲掀翻。霍元甲本來站著不動,聽憑他揪扭擺佈,應該容易如願掀翻。無如秋野本身的實力,究竟有限;霍元甲等到秋野全部使勁的時候,只將左腳向後稍退半步,左肩同時向後一撤;順著秋野一扭之勢,右手朝秋野左膀一推,險些兒把秋野栽了個觔鬥。虧得秋野的身手尚快,立時改變了方式;趁著身軀向前栽下當兒,左手一把搶著霍元甲的右腿,全身陡然的向霍元甲身後躺下。左肩剛一著地板,右腳已對準霍元甲右脅,倒踢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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