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亞馬遜女王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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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明明被炮彈擊中的海妖突然一躍而起,振翅飛翔在月光之下。 梅迪納握了握斐迪南的手:「當心,這裡充滿了幻術。」 斐迪南點頭:「試試就知道。」他調轉炮口,瞄準了伊芮亞,點火,火炮轟鳴。 伊芮亞被炸翻在河水之中,但她立即又爬上木排,像脫去外套一樣把身上的破皮褪了下來,在河水中洗了洗,穿回身上,又成了完好無損的一個人。老太婆笑道:「斐迪南,你休想在血紅之夜殺死我。」 斐迪南卻和梅迪納對視了一眼,互相點點頭。梅迪納大聲笑:「達馬,你這種無聊的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 他們清楚地看見,伊芮亞的皮下只有白骨,沒有血肉。 伊芮亞抬起頭,不慌不忙:「梅迪納,看看你的女兒吧。」 血紅的月光下,蜥蜴的大嘴慢慢張開,希阿拉小小的身子正被纏在血紅的舌頭上,大聲喊著:「媽媽……」 梅迪納剛要動手,斐迪南就按住了他:「你去料理達馬。」 熾天使之劍出鞘,斐迪南幾乎不假思索地向著蜥蜴血紅的雙眼刺去。他直覺地判斷,機關就在這裡。 血紅的月亮在瞬間消失了,黑石那控制冥靈的奇特力量幾乎也隨之煙消雲散。冥靈軍團一起向著帕其瑪瑪人的木排沖去,而梅迪納卻沒有動。 蜥蜴的黑色一點點變成紅色,梅迪納驚叫:「斐迪南,快,這是地獄的火焰!」 冥河之下,就是地獄,那裡終年燃燒著熊熊烈火,能焚盡一切最頑固的冥靈。 斐迪南一劍砍落,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量,束縛著希阿拉的長舌頓時斷了,他一手抱著希阿拉向外跑。焚盡眾生的烈焰似乎不甘心失去到手的獵物,地獄之火已經撲面而來。斐迪南一個趔趄,長劍猛地爆出光芒,在火焰之間劈開了一道白色長廊——在熾天使之劍的威力下,即使是地獄的火焰也無法搶近分毫。 梅迪納看了看伊芮亞,或者說是達馬,冷哼了一聲,左手幻出一團黑色的濃霧,瞬間裹住了他——外皮消散,白骨在咯吱咯吱地扭動折斷,很快分成了上中下三截。黑色的濃霧漸漸逼緊,白骨被巨大的壓力碾成了齏粉,隨後煙消雲散。 「梅迪納閃開!」斐迪南猛然睜開眼睛,劍柄的龍珠爆發出萬丈光芒,但這光芒立即內斂,在劍身上下游走醞釀——梅迪納一聲呼哨,帶著冥靈軍團直飛上半空——只見斐迪南一劍猛然劈落,借著反彈的力量直飛上天。 黑色的蜥蜴被劍光劈得粉碎,地獄的烈火順著驀力亞卡河熊熊燃燒。水草依舊搖曳,但所有的靈魂都被灼燒起來,窣窣作響。 一隻鳥靈靈巧巧地轉身,接住了斐迪南。 斐迪南喘息著,把希阿拉遞到梅迪納手裡,臉色已經慘白——那樣的烈焰,終究還是傷到了他。 梅迪納檢查了一下小女兒,又看了看斐迪南:「達馬居然找到一塊地獄鎮石,也真是不容易。斐迪南,我弄死他了,但是好像有點兒不對,他的骨頭是分成三截的……」 斐迪南想了想道:「回去再說吧。梅迪納你少開口骨頭閉嘴死人,你看希阿拉都嚇壞了,回去塞壬一定饒不了你。」 希阿拉臉色慘白,直勾勾地看著斐迪南。 梅迪納立即反應過來——他們這是飛在半空中,身邊沒有一個活人,小丫頭哪裡見過這個陣勢?他抱著女兒,輕輕拍了拍:「不怕,寶貝兒,我們一會兒就回家。」 但希阿拉還是臉色蒼白地大聲慘叫:「手!爸爸,大鳥——手——」 「手?」梅迪納不知所云,但抬頭一看,也立即向前撲去,「斐迪南,背後——」 斐迪南座下的鳥靈忽然伸出兩隻白骨嶙峋的手,向斐迪南的後背刺去。斐迪南剛一轉身,那白骨的左手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 斐迪南狂叫一聲,一劍劈落,鳥靈被一劈為二,露出人類的上半身來。那只右手也狠狠紮進了他的胸膛——那是心臟的地方。白骨和斐迪南糾纏成一團,向著驀力亞卡河的地獄之火墜落下去。 只是一刹那,斐迪南好像皺了皺眉頭——他似乎不習慣這樣的疼痛和難過。他抬起頭,看見梅迪納把女兒扔給最近的冥靈,向著自己直沖過來——他記得梅迪納的速度是很快、很快的,但這一回,兩人之間卻越來越遙遠…… 遠遠地,斐迪南只能看見一輪冷月,淡淡地四射著蔚藍的光芒。 他最後一次努力微笑——原來,這就是死亡啊…… 梅迪納看著斐迪南的身軀和靈魂一起墜入地獄的火焰裡,一聲輕響,煙消雲散。唯有失去了主人的熾天使之劍,在驀力亞卡河的河底,靜靜地反射著銀月的光芒。 §World War 2·回憶篇 第一章 奔逐 梅迪納毫不猶豫地躍入了驀力亞卡河中,地獄的火焰灼燒全身,有點痛,他不在乎。 他全力以赴地追逐,這一生,他從沒有如此恐慌過。 他不知奔向何方,不知還要跑多遠,不知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只是下意識追逐著一點光亮,不能停息,無法停息。 這是一條多麼漫長的路啊……他越過荒漠,越過森林,越過金壁輝煌的宮殿;他看見遠古的巨獸在曠野悲鳴,看見汪洋大海變成沙漠和瓦礫,看見生老病死光速般交替輪回,看見無數輝煌的文明在這裡還原成醜陋的欲望;他聽見各式各樣的試圖永恆的言語,那些人把他們的思想和誓言寫在羊皮書上,刻成碑文,譜成詩歌,編成故事,指著太陽月亮和星辰等等一切看起來永恆的東西發誓,而這些聲音,終究被拋在風裡。 斐帝南……你這混帳傢伙,你什麼時候跑得這麼快?停留一下吧!停留一下! 為什麼,死亡和死亡的距離,比生與死的距離更加遙遠呢? 曾幾何時,奔跑是一件多麼歡暢的事情,但是現在,奔跑絕望地令人窒息——斐帝南的靈光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一閃,消失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中。 「年輕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梅迪納猛回頭,他看見一個巨大的腳趾,指甲縫裡填滿了泥土,小小的昆蟲正在努力築巢,腳背上青筋畢露,那是純粹的青綠色,森林精靈的特徵。足部以上是兩條巨木般魁偉的腿,棕褐色,瞧不出皮肉筋骨的區別,好像突兀的山峰;雙腿之間缺少男性或者女性的特徵,一個小小的弧線,上面是平原般廣闊的胸膛,梅迪納後退了幾步,努力揚起頭來,才看出這是一個「人形」的生物,他的聲音正從頭頂飄飄蕩蕩地灑落下來:「唔,原來是冥王梅迪納,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梅迪納想不到這裡還有認識自己的人,他盡力收斂了自己的狂妄:「您是?」 那巨人的笑聲震得地面都在顫抖:「這裡是冥界的下方,是永恆的世界,年輕的冥王,你懂得什麼叫做永恆嗎?」 無數種答案一起沖進腦海,但是似乎又都不是,梅迪納沉默了,是啊,什麼叫做永恆呢?如果連星辰的隕滅和誕生都是時刻在發生的事情,這個小小的世界,又有什麼可以稱得上永恆?他搖搖頭:「我不想知道,巨人閣下,我只想知道我的朋友去了哪裡。」 「你的朋友?他回不去了,冥王。」巨人惋惜地搖頭:「你真執著,這裡從不曾有人類甚至冥靈到來過,沒有人類的靈魂可以經受地獄烈火的考驗還安然無恙,你的朋友一定已經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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