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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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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拂怔怔道:「你……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爹爹啊。」 向燕雲伸手握住她手,柔聲道:「紅拂姑娘,你的父母已經被奸人所害……」 紅拂象被電打了一般,身子漸漸發軟,眼中滿是淚水,嗚咽道:「爹,娘——怎麼會?是誰?」 向燕雲知道一夜之間失去雙親是什麼樣的滋味,耐著性子柔聲安慰:「你放心,令尊令堂的血海深仇,著落在我身上便是!」 紅拂見過她那一手驚世駭俗的功夫,知道復仇有望,哭道:「多謝向姑娘,紅拂一個弱女子,我……」 向燕雲忙寬慰她道:「不幸中的萬幸是你兄弟總算沒事,算是延續了張家一點骨血。你母親臨終之時,留書與我,讓我把那孩子送過來。」 紅拂面上一紅:「多謝姑娘大德!」 向燕雲並沒有在意,從懷中取出血書,遞給紅拂:「令弟與『寒闃』槍都在陰山摩天峰,我這次千里迢迢來到中原,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不方便帶孩子過來……倒是沒想到一進楊府便見到姑娘……嗯,你是隨我回山,還是我給你送過來?」 紅拂泣道:「我已經是無家可歸之人……向姑娘,你能不能先帶我去找李靖?」 「李靖」兩個字入耳,向燕雲心中像是起了個霹靂,震得她半晌無言,遲疑道:「你,你是李靖的什麼人?」 紅拂面上露出一絲羞澀:「李郎與我已經有終身之約……」 向燕雲深吸了口氣,抬眼向天外望去,只見明月將沉,唯有幾顆孤星兀自閃著幽冷的光輝。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似是自嘲。 向燕雲將目光又轉至紅拂臉上,點了點頭:「走吧,我帶你去找他……」 一曲《哀郢》,當真如泣如訴。 笛聲的盡頭,是一座破廟。 向燕雲停住了腳步,紅拂卻是自顧自的向前走去,自袖中抽出管玉笛,和了起來。二人起初合奏還有些糾纏抵觸,但二人皆是此中聖手,略微碰撞,即轉而圓潤,抑揚互補,妙轉天成。 廟中之人似乎極是驚喜,笛音一頓,吹起了《鳳求凰》。紅拂不禁大喜,那日她所彈的琵琶正是逆轉過來的《鳳求凰》,李靖一奏此曲,是表明知她心意,兩個人心意相同,將那曲子吹奏的淋漓盡致。 一個高大英俊的人影出現在破廟門口,正是李靖。 他緩緩放下笛子:「紅拂——」 紅拂也顧不上什麼禁忌,一把扯住李靖的袖子,哭道:「李公子,我——」 李靖見她粉面上滿是青紫,不禁又憐又怒,問道:「是誰下的手?」 「是太師……」紅拂啜泣道:「李,李公子,我險些見不著你啦。」 李靖一把將她拉到懷中,怒道:「楊素這老賊,我饒不了他!」 紅拂伏在李靖寬厚的胸膛上,想起今天生生死死的走了一圈,且自喜終生有靠,又是害怕,又是欣慰,只喃喃道:「李郎……」 向燕雲遠遠站在陰影中,慢慢鬆開手,手中一管竹笛已經碎成片,碎成屑,碎成粉……雪白的粉末隨風輕揚,又落入塵埃。 紅拂早已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解脫出來,那個「兄弟」她似乎也不是很牽掛,這裡實在沒有她向燕雲什麼事了……她與紅拂的差別,就像這竹笛和玉笛一般,也只有那個玉一般的美人兒才配的上李靖吧…… 夜空還殘餘著的最後一絲月華,一點點消失了,向燕雲身上的最後一絲稚氣也隨著月光一絲一絲消散在微冷的風裡,她的眼中是無盡的冷,寒冷的下麵是無盡的悲哀…… 好一會兒,紅拂才驚然想起什麼,從李靖懷中掙脫出來,叫道:「向姑娘!」 李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一個背影,似乎有幾分熟悉。那個背影聽到紅拂的驚呼,轉過身子,緩緩走了過來。 向燕雲! 兩年了,那個蒼白瘦小的小姑娘已經長大,身形也出落的頗有些形致,只是眉宇間的英氣依舊逼人。向燕雲遠遠站著,她看上去還有些單薄,卻又顯得那麼高貴和孤獨。 ——她還是那個獨當萬千人的向燕雲,只是成熟了,更有力也更沉重。 李靖招呼道:「向盟主。」 「在下愚鈍,不解二位音律高妙」,向燕雲淡淡回答:「只是,這麼大的聲音,只怕是把楊素的人都招過來了。」 看見兩個人驚愕不解的站在那裡,向燕雲補充道:「我若是你們,就會儘快離開這裡。」 李靖紅拂這才如夢初醒,李靖急忙牽出匹馬,扶紅拂上馬,剛剛坐穩,已聽到了遠處的人馬嘈雜聲。李靖翻身上馬,哈哈一笑:「還好,他們總算讓我們奏完一曲。」 向燕雲聽了聽,遠處人馬轉瞬即至,她回身道:「你們先走,我替你們斷後!」 紅拂急忙道:「不可!楊素手下高手極多,恐怕這次是欲得我們二人而後快!」她一句話沒有說完,李靖已經打馬狂奔離去,馬背上,李靖柔聲道:「放心!楊素傷不了她的。」 看著他們一馬雙騎絕塵而去,向燕雲心中極是複雜,也不知是羡慕還是悲哀,只覺得越來越是煩悶。幾匹快馬當先奔至,大軍已包圍這座小廟。向燕雲霍然轉身,面上滿是殺氣。 「什麼人?」為首一名大將下令:「太師有令,若遇阻擋,格殺勿論!」 東方已經開始發白,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向燕雲聽到「格殺勿論」四個字,再也按捺不住,雙足點地掠入馬陣,劈手奪下一柄長刀,左沖右突,如若無人之境。 她胸中鬱悶之氣漸漸發作,兩年來已經很少有這種單槍匹馬,大打出手的機會了。她一把刀使得如瘋如魔,鬼魅一般在人群中潑灑著鮮血和死亡。長刀所至之處,遇著傷,擋著亡,攻守有度,地上一具具身首異處,腸穿肚爛的屍體隨處可見。 追捕的士兵也被這種打法嚇壞了,眼前的女子武功深不可測,隨手一刀便是一條性命。他們只是奉命追拿李靖紅拂,實在犯不上在這裡送命。 遠處,人馬依舊不絕趕來,這片空地上已滿是軍隊,竟有了二三千人之眾。 但向燕雲的身邊已不知不覺的空出了一小片空地。 為首那員大將再也沉不住氣,拍馬沖出,長矛直刺。向燕雲不閃不避,一刀斜裡翻去,正中那將官左肩,只聽一聲鈍響,那刀居然沒有砍進去,而長矛已至前胸,向燕雲急中一提馬韁,戰馬吃痛人立,矛尖也沒喉而入。 百忙之中,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柄刀刀口卷刃,已經無法傷人。向燕雲身子離鞍,左足點上了那名將官戰馬馬頭,一掌劈去。 那人倒也不慌,舉掌相迎,雙掌一接,那人微微一晃,竟沒有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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