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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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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爾丹娜轉身,目光自上而下,冷冷一掃,重重道:「你?還是等腿傷好了再說罷!」 她施施而行,聲音縹緲得像天山上吹來的雪風:「我已與他們約鬥雁門關,他們若輸了,必須交出李靖的解藥,不得再越過太行山半步。」 咄苾大喊:「你若輸了呢?」 朵爾丹娜回頭:「我沒有敗,只有死。我若戰死……風雲盟歸降太平道。」 這一年,朵爾丹娜十三歲,去年九月,她剛剛接掌風雲盟。 十二歲的少女,接掌這個有三萬子弟的門派,難免不能服眾,自從她接掌風雲盟的那一日起,質疑之聲便不絕於耳。咄苾並不知道,自己的行動竟已將朵爾丹娜逼上了絕境。風盟四路使者,雲盟八方旗主,以及五行道令主一干舊部,幾乎全部反對朵爾丹娜收留李靖的舉動。 篡權的聲浪漸高,種種行動已在暗自運行。 這一戰,已是朵爾丹娜的背水決鬥。 昔年,江北的勢力,風雲盟與太平道平分秋色。自從向老盟主忽然撒手塵寰,風雲盟漸漸式微。其時太平道高手如雲,五位當家的都是名動一時的豪傑,尤其是二爺秦穹,五爺駱寒,數年來縱橫河北,天下豪傑無人一攖其鋒。 朵爾丹娜竟決意孤身出戰! 風雲盟人心離散,咄苾有傷在身,她即便要找個幫手,天下之大,卻也再沒有一個人,有這般的膽量,這般的武藝,這般的承當。 倘若真的戰死呢?也無妨,只當作休息吧,爹爹,媽媽,還在地下等著她呢。 雁門關。 太行,五台夾峙,臨繁峙,遙望北國,實在是天下重塞。 群山,一天蒼茫。 秋風,黃葉裹著風沙呼嘯。 一襲,白衣,如雪。 向燕雲! 朵爾丹娜告誡自己,此時,她只是向燕雲。 跨下的馬,正是她父親留下的「金烏」;掌中的槍,正是當年向北天橫挑河朔諸道的「巨靈槍」。 「金烏駹」高八尺,而她身高不過五尺有餘;「巨靈槍」九十九斤重,而她也大約只有七十斤。這一槍一馬,映得她極是纖瘦單薄。 她的嘴唇抿得只剩一條線,嘴角處,是足以與天地抗衡的堅決。 仲秋的山峰,藏綠的連綿已蓋不住極目的枯黃。兩種顏色不分彼此的糾纏在一起,一股肅殺之氣冷冷的襲遍四方。 隱隱的,地面一陣陣的震動,像是地下忽起了萬鈞雷霆。那震動愈來愈近,漸成合圍之勢。 向燕雲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天的涼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四下望去,只見一線黑影伴著雷霆一般的震動出現在遠處的山峰,腳下的山坡上。 黑影漸漸清晰,人馬刀槍的輪廓也漸次出現。鋪天蓋野,一時也不知道有多少。 山下,一面錦織銀線的大旗飄起,帥字旗上,一個鬥大的「駱」字迎風招展。 山后,有一面烏織朱染的帥字旗高升,旗上方方正正,正是個「秦」字。 白旗下,銀盔銀甲銀槍,密密麻麻鋪于山嶺之間,眾星捧月般迎出一位白衣白袍的小將軍。 黑旗下,黑衣黑甲黑刀,鋪天蓋地占了大片山嶺,當中天神臨風般站著個黑袍的英雄。 雁門關內外,竟被兵馬圍了個滴水不漏。刀出鞘,弓上弦,著實是一支久經沙場的隊伍。 秦穹! 駱寒! 如果當年的父親也有這樣一支人馬,又如何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向燕雲的手心忽然滿是冷汗,「來吧!既然我已經到了,也不會在乎有多少,」 大軍如風卷蓬蒿,轉眼已至跟前。 大隋建國雖然不久,但是此時已有頹勢,天下群英爭鋒,而太平道便是其中極厲害的一支。他們介於江湖與軍隊之間,可合可散,可近可退。 駱寒不過十六歲,也是一臉稚氣。出兵之時,太平道大當家盧別風還打算傾巢而出,他僅僅點了五千兵馬,自以為年少氣盛,已是孤軍而入,但求一戰成名。 沒想到面前,竟是個嬌嬌怯怯,尚未長大成人的小丫頭。 ——這對他不僅是諷刺,甚至是侮辱! 駱寒不由得懷疑這是不是風雲盟羞辱太平道的計策。 但凡年少成名的人,往往容不得有人年更少,氣更盛。 駱寒大笑:「丫頭,你快快走開,我們在等人。」 向燕雲凜然道:「等什麼人?」 駱寒道:「我們等的,是風雲盟的盟主,可不是個槍都端不起來的小女娃兒。」 向燕雲無語,縱身,手中槍已游龍般飛出,正沒入左側石壁,她人已輕輕掠起,在長槍上一點,又斜斜飛起,借一彈之力,離地已是二十餘丈。她一手扣住石壁,一手已將一幅紅綾縛在石上。 她燕子般掠下,拔槍,挪身,端端正正坐在馬背上。此時那幅卷起的紅綾才轟然展開,那紅綾既輕且軟,此時約有七八丈方圓,旗上飄著金絲繡成的三個大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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