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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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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那王姓男子輸得可謂難看之極,對方抬手之間將他制住,他不禁又驚又怒,又不能說對方使詐,憤然道:「兄弟軍令在身,說不得以眾淩寡了。」 他話音剛落,身邊十余名「夥計」已將那年輕人團團圍住,各亮拳腳兵刃,開闔之間,法度森嚴,哪裡還有半分潑皮無賴相? 那年輕人看上去頗有些忌憚,群毆之下,竟是不敢傷人,轉眼已是十餘招,無一式重手,招招點到即止,也居然不落下風。 「兄台接劍!」 那本來伏在地上的李靖忽然一躍而起,手中寶劍已當空飛去,半空中劍刃脫鞘而出,激射入人群之中。 那年輕人劈手接過寶劍,朗聲清笑道:「好一把『日沖劍』,藥師,你既然無恙,何必要我出手?」 他說話間,手腕一圈一點,日沖劍上白光大盛,當當兩聲,已將面前兩把劍攪得粉碎。他驟得神兵,如虎添翼,身形頓時騰挪開來,倚仗劍銳氣盛,出手愈來愈快,若非手下留情,只怕當場就有人要命赴黃泉。圍攻諸人久攻不下,心中惱怒。忽地,那領頭之人一聲呼哨,飛鏢弩箭一起向那年輕人下盤招呼過去,那年輕人猝不及防,只得硬生生淩空躍起,不待他勢盡,諸般兵器又一起向他招呼過去。 在旁觀戰的李靖早已按捺不住,他左足斜挑,地上的劍鞘已在手中,李靖輕輕一按劍尾,一柄墨黑的軟劍彈了出來。他帶劍輕撩,一個反手,竟已將那王姓之人的左手斬了下來。 「啊」的一聲慘叫,那名男子左手跌在地上,鮮血頓時灑得滿地都是。 那年輕男子一下怔住,他呐呐道:「這位王爺,李兄是救人心切……」 那男子也不答腔,冷哼一聲,就向外走,身後眾人默不作聲地跟上,頓時那十余條漢子走得乾乾淨淨。 年輕男子頓足道:「糟了。」 李靖忍不住道:「這些人功夫不過平平,程兄為何如此忌怕他們?」 那年輕人道:「李兄……唉!你有所不知,我哪裡是風雲盟的人?這下,朵爾丹娜麻煩大了……」 李靖皺眉道:「人是我傷的,太平道若有什麼動作,沖我來便是。」不知不覺的,他的臉龐上一絲黑氣隱隱一閃,倒也無人發覺。 那年輕人搖頭道:「李兄,太平道和風雲盟一向互相忌憚,近日風雲盟老盟主忽然辭世,太平道得了這個籍口,必然會向朵爾丹娜發難。」 李靖奇道:「這朵爾丹娜,又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道:「她就是風雲盟新任的盟主,也是向老盟主的獨生女兒,你們漢人都稱她為『向燕雲』。」 「你們漢人?」李靖不由得向那年輕人多看了幾眼:。 那年輕人哈哈一笑:「在下突厥咄苾。」 他雙手奉上那把日沖劍,微微一笑:「李兄不會責怪小弟一路以假名相欺吧?」 李靖接過劍,緊緊握住他的手:「我交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姓名。」 兩雙年輕而有力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歷史上並沒有記載這一握,卻留下了兩個令風雲變色的名字,留下了一段改寫了青史的傳奇。 窗外,日已落。 (二)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篷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侯騎,都護在燕然。 ——唐·王維 黃河古道上。 一駕雙轅馬車正絕塵而馳。趕車的是個年輕人,一雙極亮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顯得很是堅毅和深邃。車是好車,馬是良馬,車馬的速度已達到極限。 無論誰都看得出,這一人一馬都已極是疲倦。 長河盡頭,落日正圓。 這已是第三個日落,已替換下來了四駕車馬。而這個年輕人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夕陽將血一般的悲壯染在他年輕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帝王般的威嚴。 轉眼間,黃河已被甩在了身後。 金烏西逝,天幕上漸漸顯露的黑色中不屈地燃燒著一抹血紅。 驛馬一聲長嘶,驟然停下,古道一側靜靜的站著兩個華服異族胡人。他們見到這年輕人,立即跪下,單手撫胸,行著族內最尊貴的大禮。 他們身後,一架雙轅馬車已等候良久,兩匹漆黑鋥亮的龍駒正不安的咬著嚼子,每一塊躍動的肌肉都顯示著他們蓬勃的生命力。 那年輕人跳下車,撩開身後的簾子,馬車裡躺著一個英俊魁秀的年輕男子,雙目緊閉,嘴唇已是紫黑。 那年輕人輕聲叫道:「李兄……李靖,你一定要堅持!」 李靖的嘴唇嗡動了一下,仿佛是在輕喚:「咄苾!」 咄苾不再遲疑,他匆匆將李靖抱上另一輛大車,沉聲道:「酒!」 跪侍在一旁的隨從立即從腰間解下一個大皮囊,恭敬的遞過頭頂,雖然滿臉的猶豫,但主子的命令絕不會有絲毫的拖遝。 咄苾不禁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笑容——這才是草原上的雄鷹,是真正的戰士。 咄苾連飲三大口烈酒,精神也為之一振,他翻身上馬,那個隨從若不住喊道:「特勤,就讓屬下……」 咄苾手一揚,烏黑的鞭鞘在空中炸響,駿馬飛馳而去。 夕陽已沒,只天邊依稀浮著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紅。 當太陽又一次升起,馬車已賓士在一望無垠的千里沃野上,北首山脈連綿,陰山已在望。 咄苾搖了搖皮囊,裡面已是空空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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