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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只是腦子裡剛剛轉念,又是一連串的炮聲響起——京冥的血開始往腦子上湧——這就是右手麼,這就是右手?為了鐵肩幫四個人,居然調來了神機營這麼多台火炮!明朝神機營首衛京師,即使五軍都督府也沒有許可權調動,右手挾嚴嵩之威借來火炮已是萬幸,象這樣直接調動人馬,根本就是滅族的禍事啊!

  劉路江……王鑄鶴……雖然只是兩個極普通的手下,但這樣誓死跟著自己回頭,卻不明不白的慘死,京冥的心中,竟是一陣前所未有的內疚。

  「快點快點!」吆喝聲由遠而近:「快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分頭搜!」

  兩個人的腳步慢慢靠近,京冥手上已經佈滿了內力,知道如果不能一擊而中,無疑是自取滅亡——在兩個人離自己不到三尺,京冥的身子已經斜斜飛出,左手狠狠砍在一人的頸動脈上,身形下落之際,右手極出,竟生生插入了另一人的胸膛。兩招極其狠毒,乾淨俐落,二人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就已經斃命。

  京冥的右手在探入胸膛的一瞬,似乎感覺到了活人心臟的跳動,那種嗜血的興奮和生理的噁心一起刺激著他——四周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何才能越過神機營的陣地,如何才能知道右手在哪裡,看著地上兩具屍體,京冥忽然又有了主意。

  「大人!」一聲驚恐的喊聲,附近的兵丁立即靠攏——地上兩具屍體,一個脖子歪斜,滿臉都是鮮血,一個胸口多了個血洞,眼珠似乎瞪出了眼眶。

  帶兵搜索的把總也沒見過這等死法,而殺人兇手似乎還躲藏在黑漆漆的樹叢裡,他連忙下令——「來人,抬回去抬回去,給大人過目……」

  「那,大人,兇犯還搜索不搜索了?」有士兵膽戰心驚的問。

  「我帶著屍身回去回話。」把總有點心虛:「兄弟們守在這裡,遇到可疑人等,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格殺勿論的還不知道是誰呢?搜查的小隊不肯再分頭,索性湊在一起,等著上司的調配,全然沒有想到,自己兄弟的屍首,就掛在不遠處的矮樹杈上,而擔架上的「屍身」,竟已混進了敵人。

  京冥被抬上擔架的一瞬,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那把總害怕,但是右手不是傻子,只要一個照面就看得出自己頸骨沒有斷裂,人也未死——那之後呢?以右手的功力對付現在的自己,十招可怕已經足夠了。

  背後的傷口也不知是什麼樣子,渾身痛成一片,也不知人生父母養的肉身,究竟糟了什麼詛咒,竟然每日受這麼重的傷。

  隨機應變吧……京冥盡力屏住呼吸,把身體僵化成石頭,不敢睜眼,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左拐,右拐……無數個轉彎之後,似乎進入了什麼地方,有風,但不如外面的大,有光,但閃爍不定——是軍帳,京冥暗自斷定。

  「你給我住口,我過一會再問你的話!」一個男子的聲音,鼻音很重,胸腔渾厚,看來不是個乾瘦的人發的出來的。

  「難不成少爺還怕了你們不成?」有人毫不示弱的回話,京冥心一動,居然是杜鎔鈞,好在他中氣十足,想必還沒受什麼傷。又沒有絲毫鐵索的聲響,估計是被點穴或者被綁。

  「大人。」是帶他進來的那個把總:「有三個人闖入火炮區,當場格斃了兩個,跑了一個……還,害了我們兩個兄弟。」

  「你說什麼?你以為我神機營是幹什麼的?大活人還能讓他逃過火炮?居然還能在眼皮底下傷人?」适才男子聲音陡然增大,京冥略放心了些,看來是個有勇無謀之輩,只要右手不在,多少還有生還的機會。

  「大人饒命……」那把總忽然跪地求饒,顯然這男人平日也作威作福慣了。

  「右手大人是怎麼交代的?我們只要把守住這一塊,不讓那些賊子出來,不讓人進去,就算大功告成——你,你們這幫蠢豬!」男子的聲音平和了很多,顯然正在翻弄身邊的屍體:「是摘心手……這種邪門功夫,怎麼還有人會?」

  他的聲音頓時不那麼囂張,摘心手是當年隨明教傳入中原的奇門功夫之一,失傳已經四十多年,驟然出現,難怪他驚異。

  隨即,一隻手又摸到了自己臉上,一步,兩步,錯身的一刹那,京冥騰的跳了起來,左掌橫切在那人胸口,不管三七二十一,輪起身下幾塊木板拼成的簡易擔架,就是一通猛揮。

  京冥的一掌何其之重,那人翻身就倒,不死也是重傷,京冥一邊揮著木架,打眼掃過去,只見杜鎔鈞雙手被縛,正雄赳赳氣昂昂站在軍帳一角。京冥左手五指用力,力透木板,單手抓起擔架做為盾牌,右手搶過一柄鋼刀,直掠到杜鎔鈞身邊。

  「你幹什麼——」杜鎔鈞顯然還沒認出京冥,一聲沒有喊完,繩索已經被切斷。京冥又是一刀,軍帳被劃開,背後正是大江沿岸一片荒蕪,一個兵丁也沒有,想必是右手的禁令的緣故。

  「快走啊!」京冥幾乎聲嘶力竭的狂吼,杜鎔鈞這才反映過來,笨手笨腳鑽過軍帳的破洞。京冥看在眼裡罵在心裡,翻手又是一刀,幾乎將軍帳橫劈開,縱身也躍了過去。

  幾個士兵剛剛奔出軍帳,就被喊了回去,右手為人喜怒無常,他說不許過來,誰也不敢踏過半步。

  「接著!」京冥手一揮,將擔架扔給杜鎔鈞,杜鎔鈞一愣,不知要那個幹什麼。

  「幹嗎?」杜鎔鈞剛剛問了一嗓子,軍帳裡已經萬箭齊發,這回也不用教,京冥自己明白,連忙一邊跑一邊用木架護住全身。

  京冥手中鋼刀飛舞,幾個起落,也奔出了放箭的範圍。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小可杜鎔鈞。」杜鎔鈞連忙放下木板,來打招呼。

  京冥滿臉鮮血,但是若沒有鮮血,恐怕也已經氣黑了,他極其無奈的回答:「杜兄弟……在下京冥,你……你當真一點都看不出?」

  「不錯不錯!原來是——」杜鎔鈞剛要敘舊,京冥打斷道:「幫主呢?這是怎麼回事?」

  「幫主和我,在那隧道中奔走多時……」杜鎔鈞道。

  「簡單說。」京冥對怎麼穿越地道一點興趣也沒有:「從遇見右手開始說起。」

  「是。幫主到了江邊,見遠近沒有船隻,便決定砍下附近小樹,冒險泅渡。」杜鎔鈞道:「只是……後來沒有泅渡成功,右手就帶兵圍了過來。」

  京冥奇道:「沒有成功,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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