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九九


  「他敢。」蘇曠是真的高興壞了。這一對好朋友都是爭強好勝的性子,多少年來躲躲閃閃,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明明彼此深愛,就是不切入正題。

  「大概會挑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你要記得,下山之後儘快來武夷山,我們缺個主婚人。」沈南枝面如桃花,「你不會不給面子的,對吧?」

  「那是自然。你們的喜酒我要是還不喝,大概就可以戒酒了。」

  「要備一份賀禮哦,我也不要別的,你要記著,平安下山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一定要活著來喝我的喜酒。沒有主婚人,我是不會成親的。」沈南枝望著他,「阿曠,我不知道丁桀對你有多重要,但要記著,你不是只有他一個朋友。我們都不是什麼俠義道人物,當心昆侖山血流成河。「

  「傻丫頭。」蘇曠驟然間有點兒想哭眼下丁桀忽然傻了,柳銜杯帶著魔教眾人直闖玉宮,他們辛辛苦苦爬了一半的山,驟然間又跌至穀底……前途如何,真的是生死未蔔。

  沈南枝號稱「見勢不好拔腿就跑」,但真到了危急關頭,沖進人群裡的總是這個姑娘。她有點兒胖乎乎的,但不影響自詡「天下第一美人」;她愛發脾氣,但從不抱怨;她愛開玩笑,但也能看得見朋友玩笑下的陰霾;她說自己無情無義,但只要交給她的事情,沒有一件做不好……蘇曠輕輕抱住她:「我有點兒吃東籬的醋了。」

  「那位姑娘姓雲?等她回來,引見給我們認識,以後沈家和蘇家,就是世交嘍。」沈南枝暢想未來的能力非常人所能及,她一手推開蘇曠,拔下靴子,倒一倒裡頭的積雪,「阿曠,拿出點兒你往日的豪氣來,別婆婆媽媽的。誰擋路就滅了誰我們走!「

  「擋我者死。」遙遙地,柳銜杯回聲一般,也發出了命令。

  嶙峋突兀的一塊灰色巨石上,有身影在埋伏著,正待發出伏擊。但他們沒有想到,被伏擊的對象居然敢從下向上搶先發動突襲。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種劍與劍的對決,成敗往往就只在分秒之差。

  天顏手裡拿的是天笑的劍,一路走來沒怎麼大打出手。冰雪四子傷了兩個,多少是件丟面子的事情。天顏擅長的是長兵刃,近身搏擊本來就不是她的專攻,當頭一柄刀落,而她根本躲都沒躲。

  「天顏」天笑吼著。只是,那兩條身影乍合的瞬間,天顏手中的劍已經自那人襠下刺了進去,同時猛折腰,整個身軀幾乎反彎成一個環那人的刀鋒就停在她蓓蕾般的胸前。

  雙雙墜落。這一劍從襠下直穿過後腰,那個人像鐵板上的蝦,跳了兩跳,身子痛苦地一彎,喉嚨裡的聲音已經不似人聲這個清秀如冰雪的女孩兒怎麼會下這麼辣的手?

  「我讓你留活口!這種活口還有什麼用處?」柳銜杯不悅。

  天顏嘴角一彎,正待反駁,卻被天笑扯了扯後肘。她單膝跪下:「是,屬下該死。」接著足尖一點地,向第二道身影沖了過去。

  柳銜杯沒有多做追究,只是覺得詫異天笑受傷之後,天顏瘋了一樣賣命,她出劍之狠下手之快,幾乎已經和闖蕩多年的老殺手有一拼。

  只有天笑明白為什麼。天蕩的腿傷還不過是皮肉傷而已,但他的傷恐怕要靜養兩三個月才能動手。只是轉眼之間,柳銜杯對他的態度就已經變了,變得可有可無,甚至在隊伍行動慢下來的時候,還會對他不滿地皺皺眉頭。

  天顏在內疚,只是做大哥的怎麼也受不了這種補償的方式。

  除了內疚,憤怒也在慢慢滋長,但天顏什麼也不說,只將滿腔戾氣發洩在劍上。十三個人,她劍下放倒了四個,包括領頭的老大天賦,功底,訓練……她一樣都不缺,只缺實戰。

  夜羽閣的十三飛天都已經倒在了雪地上,染出了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紅。他們呻吟著,翻滾著,只盼眼前這個老頭子能乾脆地結果了他們。

  柳銜杯蹲下,摸出一柄只有食指長的小銀刀,輕輕剜進了面前一人的胃部。那人的一聲慘叫還沒出喉,柳銜杯已經左手一抬,砸在了他的下巴上,將慘叫變成了悶聲。

  柳銜杯的臉比冰雪更冷,眼睛裡全是殺氣。他深深吸了一口寒氣,從腰帶中拈出個扁扁的水晶匣子來,裡面是無數針尖大小的小蟲。

  天笑臉色一變:「屍蠱!」

  柳銜杯咬咬牙,用銀刀挑出一個小蟲,就要往面前那人的傷口裡送一隻滿是皺紋斑點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二弟!」

  「大哥,丁桀翻臉了,我們沒機會了。」柳銜杯不回頭,「不用千屍伏魔陣,我們怎麼見三弟?」

  「我不信三弟願意讓我們這樣見他。」況年來毫不退讓,「銜杯,我不會看著你傷天害理。」

  柳銜杯回過頭,瞳孔裡有夜一樣的黑:「大哥!我們三十年沒有傷天害理,可最後是什麼結果?這世上有誰對得起我們?千屍伏魔陣我早就動用過了,殺一個是殺,多十個八個也沒什麼了不起這些人活該!他們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難道不該死?他們沒殺過人?只要殺過人,按朝廷律法就都是問斬既然是該死,屍首給我用用有什麼不對?」他一個個指過去,「你認得他是誰?他是誰?大哥,你醒醒吧!這世上只有我們兄弟三個,沒有別人可信!天下有誰你我殺不得?老三現在不知怎麼樣,說不定還生不如死……咱們發過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忘了?你要真說俠義,咱們現在就扭頭下山,免得再造殺孽。」

  況年來的手在抖。

  柳銜杯抓住他:「大哥,認命吧。我們還有幾年活頭?救出老三,也就死而無憾了。」

  先是曉之以理,再是動之以情,況年來的手抖得更厲害。

  「放了他們也是活不了,你看看這血流得。大哥,種上屍蠱其實……人沒那麼痛苦的……」柳銜杯一點點推開他的手,聲音像在蠱惑,「你轉過身,別看,啊?」

  況年來的手落了下去,斷了似的墜在半空。

  「不行!」天顏沖過來,「我們答應過蘇曠的,你忘了?」

  「是丁桀先翻台,怪不得我。」柳銜杯對天顏可沒那麼客氣,「滾開!」

  天顏擋在地上那人面前,手有點兒顫抖,劍上還有血珠,但口吻很堅定:「除非你先殺了我!」

  「天顏!」三子和柳銜杯同時大叫,柳銜杯怒不可遏:「大膽,你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的是你不是我。」天顏緩緩地橫劍當胸,她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三十年前棄教而出的是你,把這群武林中人引到回望崖的也是你!勾結丁桀的是你,現在毀約的還是你!柳左使,你以為我銀沙教教主是喊著玩的?你當眾亂立教主是什麼罪過?現在扔下教主又是什麼罪過?銀沙教哪裡對不起你?這三十年,你知道我們怎麼過的日子嗎?好,你願意回來,還是當你的左使,有人欺負你兄弟,我們給你報仇可你剛才說什麼?說世上除了你們三個,有誰殺不得?你下一個要殺誰?我哥?他傷得很重,是你的累贅吧?」

  柳銜杯的手也慢慢向劍柄移去。

  天顏冷笑:「你敢殺我?你終於敢動手了?這兩天我們打了七場仗,柳左使,你一直在保存實力,是不是?」

  她年紀小,但牙尖嘴利,分明在逼著柳銜杯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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