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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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桀望著空闊的雪地,荷塘已經又有波紋樣的浮冰就是這樣的寒冷的冬季,你打碎一次,再凍結一次。你能有多少氣力?他若有所指:「蘇曠,你真幸運。」 「丁桀。」蘇曠喊住他,「這一架,想不想打完?」 丁桀回頭:「來啊!」 蘇曠握緊拳,只覺得無盡憤懣無盡壓抑一泄而出。他一拳揮出:「去你大爺的!」 丁桀一掌握住他的拳頭,「我有十四年零三個月沒聽過『去你大爺的』五個字了……姓蘇的,哈哈!」 左風眠早已等了許久,好容易見兩個人出來,忽然又要打架而且他們真的是在「打架」。 兩個當之無愧的高手,各自穿得人模狗樣,就這麼在雪地上扭打起來,也沒什麼招式也沒什麼路數,只有拳頭撞在皮肉上的砰砰聲,你摔過來我摔回去,嘴裡還都罵罵咧咧的,和洛陽街頭的小混混,甚至和村童扭打都沒有任何兩樣……她一時恍惚就是這種人沒事念叨著什麼武道尊嚴?幸虧只有自己看到這場所謂的「高手對決」。 他們打得忘乎所以。 丁桀從未這麼認真過。我看見了,我做過了,我辦不到,我走不了,之前在煎熬,之後還要等待,等待一個沒有希望的結局他再也不想代替那個幫主出手,他不想再威懾,不想再一擊而退,他只想實實在在地打一架。 蘇曠一把扼向他咽喉的時候,他不假思索,伸手就向蘇曠掌緣點去。 蘇曠一怔:「好!」 手掌一翻,繼續反切丁桀左頸。 丁桀向左急閃,兩人身形一分,齊齊出掌,已然動用真力。 激憤消失了,不滿也消失了,人間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今昔不問是非黑白,也不管俠義二字,這是武者和武者的對決。 等了十年,正是這一刻。 雙掌甫交,蘇曠向後一個踉蹌,丁桀一把鉤住他的手腕。 「兵刃?」 「兵刃。」 丁桀折下一枝梅花:「我用劍。」 蘇曠也折下一枝梅花:「我練刀。」 丁桀手與肩平,整個人安靜不動,緩緩道:「蘇曠,你看著。」 那枝梅花本來已經半開,在他的內力催吐之下竟然全部盛開了,一片丹紅。 丁桀道:「你內息陽剛至極,強極則辱。蘇曠,你看,力之所至,唯有陰陽調和,才能順乎自然之道。」 蘇曠搖搖頭:「我不會開花。」 丁桀噎口氣:「我……不是說開花,內息運轉的至高境界,是天人合一,你明白麼?」 蘇曠繼續搖頭:「我就是不會開花。它該開的時候自然就開了,我費這個勁幹什麼?」 丁桀被他嘔得差點兒吐血:「你!我在指點你學武!」 蘇曠笑笑:「我在教你做人。」 丁桀:「你……」 蘇曠悠悠地道:「什麼是天人合一?什麼叫自然之道?我不知道。百花開於春季,那秋菊冬梅是不是不合天道?有人喜歡早起晚睡,有人喜歡晝伏夜出,哪一個叫天道?它開花,不是為了上天,只是它想開花了。我內息偏陽剛,也不是我想要陽剛,它就練成這樣了,我強求不來。學武是很開心的事情,不是為天,更不是為人,只是我覺得有趣。」 丁桀笑了:「原來更深諳自然之道的是你。」 蘇曠使勁搖頭:「丁桀你想過沒有?學武本身就是逆天的事情。飛禽走獸才最自然,但我們看不慣,我們偏要和它們比比力量比比速度,廢了武功恨不得一死,這不是自找沒趣?于我而言,武是人之道,俠也是人之道。天道高深莫測,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不是我這種凡夫俗子窺探得了的。」 丁桀垂下花枝:「你以為天道無情?」 「天道無情,何必生人?天道有情,怎忍看此眾生?」蘇曠微笑著看著丁桀,「天地生了你我,想必不是吃飽了撐的。有些事情不必如此自苦,盡人事已經足夠。」 「謝了,但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處境。」丁桀扔了花枝,好像也沒了動手的興趣,「蘇曠,你能任天而動,是因為你沒有根。我不是浪子,我有根,我的根紮在洛陽。」 被刺得生疼,蘇曠不禁反唇相譏:「又來了我呸!你以為你是幫主還是皇上?」 「不必說下去!」丁桀臉色沉下來,「蘇曠,我去找孫雲平,你去不去?」 蘇曠點點頭:「我也很想再見見他。」 「那走吧。」丁桀轉身對左風眠道,「風眠,你回總舵知會一聲,我明日即到,讓他們出城迎接。」 「出城?」蘇曠四下看看,「這是哪兒?」 「北邙山腳下的梅林,是我師父生前一位好友的祖產。」丁桀黯然,「他老人家傳功之後油枯燈盡,就葬在這片梅林下,我說赴他的壽宴,其實也沒什麼錯。」 茫茫大雪中紅梅獵獵,一如往生者的心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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